看到苏砚回复的那句“我没有交男朋友！”，龙渊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荡开一圈微妙的、难以名状的涟漪。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像是松了一口气，又隐隐带着一丝不该有的、隐秘的欣喜？
就仿佛某个他一直潜意识里担心会发生、或者不愿看到的事情，被明确地告知不会发生。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不合时宜，但确确实实不是负面情绪！
龙渊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这异样情绪的源头，手机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再次尖锐地划破了夜的寂静——
“叮咚——”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看向屏幕，苏砚的新消息像是一道直击灵魂的拷问，赫然映入眼帘：
“阿渊，你希望我交男朋友吗？”
“阿渊”这个久违的、带着亲昵感的称呼，配上这个直白到近乎犀利的问题，让龙渊瞬间僵住了，大脑像是遭遇了短暂的宕机，一片空白。
希望？还是不希望？龙渊觉得这个问题好复杂！
理智告诉他，应该希望。
苏砚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他曾经无比珍视的朋友。
她能够找到一个真心爱她、呵护她的人，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归宿，这难道不是他作为朋友应该衷心祝福的吗？他理应为此感到高兴。
然而，情感却在此刻发出了微弱但执拗的抗议。
当龙渊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苏砚牵着另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或者她依偎在别人怀里，露出他曾见过的、那种依赖又温柔的神情时……
一股莫名的、酸涩的、像是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侵占的不适感，悄然从心底滋生、蔓延开来，并不强烈，却足够清晰，让他无法忽视。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烦躁，甚至涌起一股对自己的厌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清醒清醒。
他不禁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龙渊！你他妈在想什么呢！人家交不交男朋友，幸不幸福，轮得到你来评判？你在这里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他用力闭了闭眼，顾清辞那张清冷又带着对他独有的温柔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对他的信任，她给予他的毫无保留的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他。
“清醒一点！不要辜负清辞！管好你自己！” 龙渊再次在内心发出严厉的警告，强行将那丝不合时宜的异样情绪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苏砚的消息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试探和疑惑：“你睡了？”
龙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翻涌的心绪平复下来，回复了一个字：“没……”
苏砚的追问接踵而至：“那怎么突然不回消息了？顾清辞不让？”
龙渊：“和她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这是你自己的事……该不该交男朋友，和谁交往，都应该是你自己来决定，而不是来问我！”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收到苏砚的回复。
“嗯……你说的有道理！”
这句话后面，她还特意加了一个笑脸表情。
龙渊将手指放在屏幕上，半晌后发出一句话：“你一个人在国外旅行，注意安全！”
苏砚：“我知道的，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试着再睡会儿吧，我趁候机这点时间再去逛逛……”
“嗯，拜拜！”
“拜拜！”
……
此刻，米国南部，某国际机场灯火通明的候机室内。
苏砚缓缓放下手中依旧微热的手机，屏幕上与龙渊的对话界面尚未完全暗去。
她轻轻向后靠在冰凉的塑料椅背上，香槟色的丝质长裙因灯光泛起柔和的光泽，与她此刻略显低落的心境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那张精心修饰过的、漂亮至极的脸上，先前与龙渊对话时强装的轻松与俏皮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苏砚望着候机室窗外，看着跑道上不断起降、闪烁着信号灯的飞机，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软糯得如同般的稚嫩童声，在她身侧怯生生地响起，带着孩子特有的、对母亲情绪最本能的敏锐感知：
“妈咪……”一只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抓住了她垂在身侧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晃了晃，“你……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苏砚猛地回过神，循声低下头。
身旁是一个漂亮精致，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宝宝。
她约莫两三岁的模样，穿着和苏砚同色系的小小香槟色连衣裙，柔软的黑发扎成两个可爱的小揪揪，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那张小脸粉雕玉琢，大眼睛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苏砚，清澈的眼瞳里盛满了纯真的担忧和依赖。
看到女儿的一瞬间，苏砚脸上所有的阴霾如同被阳光驱散的云雾，立刻烟消云散，一抹发自内心的、无比甜软温柔的微笑在她唇角绽放。
她伸出双臂，轻柔地将小小的女儿整个抱起来，安置在自己柔软的大腿上，让她舒服地依偎在自己怀里。
苏砚低下头，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女儿的小额头，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妈妈没事，墨墨，妈妈只是有点累了。”
她避开了情绪的问题，用指腹轻轻拂过女儿细嫩的脸颊，转移话题道：
“告诉妈妈，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龙雨墨依偎在母亲温暖馨香的怀抱里，似乎安心了不少。
她摇了摇小脑袋，伸出那只肉乎乎、带着可爱小窝窝的手指，指向旁边座位上放着的一堆餐后垃圾——一个空了的牛奶盒，半块没吃完的、造型可爱的小蛋糕包装纸。
她奶声奶气地，用还不太清晰的吐字说道：“不要……墨墨刚才……吃了很多很多……饱饱了。”
说着，她还用另一只小手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证明自己真的吃饱了。
苏砚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动作，听着那软萌的童音，心头最后一丝因龙渊而起的怅惘也被浓浓的母爱所取代。
她收紧手臂，将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些。
小小的龙雨墨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那一闪而过的低落情绪。
她虽然年纪幼小，言语表达尚且稚嫩，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懂事和体贴。
她伸出那双肉乎乎、带着婴儿肥的小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苏砚的手背，那双酷似龙渊的、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然的安慰，仿佛在说：
“妈咪，别难过。”
女儿这无声的安慰像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苏砚有些酸涩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将鼻尖埋在小雨墨带着奶香味的柔软发顶，轻轻蹭了蹭，努力将龙渊和那些复杂思绪暂时抛在脑后。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苏砚低头，凝视着怀中这个小小的人儿。
候机厅明亮的灯光下，女儿精致的眉眼越发清晰——那微微上挑的眼尾，那挺翘的鼻梁，尤其是笑起来时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简直和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股混合着无尽爱怜与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拂过女儿细软的眉毛，声音温柔地问道：
“墨墨，这次妈妈带你回国，你开心吗？”
小龙雨墨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她挥舞着两只小胳膊，像只快乐的小鸟，雀跃地在苏砚腿上蹦跶了两下，用她那奶声奶气、还不太连贯的语调表达着兴奋：
“开心！超开心！我……我还从来没有回去过呢！”
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故乡的好奇与憧憬，毕竟从小她都一直听自己母亲说故乡多么多么的好。
然而，小家伙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困惑。
她停止了挥舞手臂，歪着小脑袋，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然后抬起小脸，用世界上最纯真无邪的语气，奶萌奶萌地问道：
“妈咪……为……为什么他有两个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