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疆寺回来的第三天，天还没亮，观门外就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用重器砸在了山门的防御阵上。
凌霖正蹲在药圃里给灵草浇水，怀里的胖龟突然支棱起脖子，对着山门的方向“咔哒”叫了两声。这小家伙自从在龙疆寺吞了块幽冥铁碎片，最近总爱对着有灵力波动的地方乱瞅，像是多了个探测功能。
“怎么回事？”柳馨梦提着药锄从隔壁菜圃走过来，眉头皱成了疙瘩，“刚修好的防御阵，别又是周婧瑶的阵法盘炸了。”
话音刚落，观门方向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这是天虚观遇袭时才会敲响的警讯。凌霖赶紧把胖龟塞进药篓，抓起旁边的银针匣就往山门跑，刚转过回廊，就看见周婧瑶抱着一堆阵盘往台阶上冲，头发都跑散了。
“是枯骨荒原教的人！”周婧瑶一边跑一边喊，怀里的阵盘噼里啪啦掉了好几个，“带头的是那个‘天山一剑仙’张沛霖，说要找不可理喻道长切磋剑法！”
“切磋？”钟广萍叼着根灵草从房里走出来，腰间的骨笛“小骨”吱呀乱响，“我看是找茬吧。谢汉辉刚被咱们解决，这姓张的就上门，明显是替枯骨荒原教找回场子。”
说话间，众人已经冲到山门内。不可理喻道长正站在台阶顶端，手里的拂尘换成了一柄桃木剑，剑身泛着淡淡的灵光。观门外，一个穿白衣的瘦高剑客正用剑尖挑着防御阵的光罩，每挑一下，光罩就剧烈晃动一次，上面的符文像水波似的荡开。
那剑客身后站着十几个黑衣教徒，个个手里握着白骨法器，看着就渗人。最前头的几个教徒正往地上撒白色粉末，撒过的地方冒出黑烟，防御阵的光罩明显黯淡了不少。
“张沛霖，贫道与你素无瓜葛，为何要砸我天虚观的山门？”不可理喻道长的声音透过光罩传出去，带着几分怒意。
白衣剑客收回长剑，仰头冷笑一声，声音尖得像刮玻璃：“李明白，别装糊涂。谢汉辉是我枯骨荒原教的人，他死在你们手里，这笔账自然要算在你头上。今天要么你自废修为跟我走，要么我拆了你这破观，把你们全都炼成活尸！”
“好大的口气。”钟广萍把骨笛凑到嘴边，刚想吹奏镇魂曲，就被凌霖拽了一把——观门外的教徒里混着几个灵力微弱的，看着像是被胁迫来的凡人，贸然用骨笛怕是会伤及无辜。
周婧瑶趁机往地上扔了个阵盘，嘴里念着法诀：“困灵阵，起！”只见观门外突然升起几道土墙，正好把那些撒粉末的教徒圈了进去。可还没等众人叫好，土墙突然“轰隆”一声塌了，碎石溅得到处都是。
“又画反阵纹了？”钟广萍扶着差点被碎石砸中的清风小师弟，笑得直不起腰，“周大小姐，你这阵法盘是从哪里批发的，质量这么堪忧？”
周婧瑶脸涨得通红，抓起块碎石就往钟广萍脚边扔：“要你管！我这是声东击西！”她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阵盘，偷偷往台阶下塞，“真正的杀招在这儿呢。”
凌霖低头一看，差点把刚喝的灵茶喷出来——那阵盘上的符文歪歪扭扭，看着像个自爆阵，就是不知道会炸向敌人还是自己人。
这时，观门外的张沛霖像是没耐心了，突然长剑一扬，一道白色剑气劈在防御阵上。光罩“咔嚓”一声裂开道缝，碎石混着木屑从缝里飞进来，正好砸在跑来报信的岩浩头上。
“哎哟！”岩浩捂着光头蹲下去，怀里的禅杖“哐当”掉在地上，“这群家伙怎么不按规矩来？打架前不是该先通报姓名吗？”
“还通报姓名？”凌霖赶紧把他拉到柱子后面，“等他们通报完，观门都被拆了。你赶紧去后厨，把能砸的锅碗瓢盆都搬来，实在不行用灵米缸砸他们。”
岩浩一听眼睛亮了：“这个我擅长！上次在龙岩寺跟师兄弟抢灵食，我用斋饭桶砸中过三个！”说着抱起禅杖就往后厨跑，跑两步还回头喊，“记得给我留两个活口，我试试新学的捆仙绳！”
他刚跑远，观门的防御阵就“哗啦”一声碎了。张沛霖提着长剑走了进来，白衣上绣着的骷髅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着别提多瘆人。
“李明白，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张沛霖用剑尖指着不可理喻道长，“赢了我，枯骨荒原教立刻走人；输了，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不可理喻道长掂了掂手里的桃木剑，突然笑了：“贫道的剑法确实不如你，但你要是敢踏过这三级台阶，贫道保证让你尝尝天虚观的符箓阵盘，比你那骷髅剑好玩多了。”
他说着往旁边退了半步，露出身后的地面——那里不知何时被周婧瑶布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阵盘，红的黄的蓝的堆在一起，看着像堆五颜六色的瓦片，谁也猜不准踩上去会触发什么效果。
张沛霖的脸色沉了沉，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来这手。枯骨荒原教的教徒们却耐不住性子，一个满脸横肉的教徒举着白骨锤就往前冲：“教主说了要活抓那个姓凌的医修，管他什么阵盘——”
话没说完，那教徒的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脚下突然“砰”的一声炸起团绿雾，雾里飘出股酸臭味。等雾散开，众人一看，那教徒的黑袍被腐蚀出好几个洞，露出来的胳膊上起了一片红疙瘩，正抓得满地打滚。
“是蚀骨草粉阵。”周婧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特意加了三倍浓度，保证让他痒三天三夜。”
钟广萍看得直咋舌：“你这哪是困敌，分明是下毒。早知道你有这好东西，上次在龙疆寺就该让你给沈晋军也来一份。”
凌霖却注意到，张沛霖趁众人注意力都在那教徒身上时，悄悄捏了个剑诀，他周身的灵力突然变得像针尖一样锐利，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师父小心！”凌霖赶紧提醒，手里的银针“嗖嗖”飞出去，直取张沛霖的手腕。
张沛霖挥剑拨开银针，白衣一闪就冲了上来，剑尖带着股寒气直逼不可理喻道长面门。不可理喻道长不慌不忙，桃木剑往地上一顿，身前突然浮现出数十张黄符，符纸在空中自动展开，组成个八卦形状的防御墙。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张沛霖的长剑劈在符墙上，震得符纸漫天飞。那些飞散的符纸落地时突然炸开，有的喷出火焰，有的冒出冰碴，还有的化作小旋风，把冲上来的几个教徒卷得东倒西歪。
“好一手符剑双绝！”张沛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遇到了好玩的猎物，“可惜你这符纸太弱，挡不住我的‘寒骨剑’！”
他突然咬破指尖，往剑身上一抹，原本泛着白光的剑身瞬间罩上层黑气，剑气所过之处，地上的青石板都结了层白霜。不可理喻道长见状，桃木剑往空中一抛，剑身在半空转了个圈，突然化作数十道剑影，从不同方向刺向张沛霖。
两人瞬间战在一处，白衣和灰袍在漫天符纸中你来我往，剑气和符光撞在一起，炸得周围的碎石乱飞。周婧瑶刚布好的几个阵盘被剑气扫中，接二连三地炸开，有的喷出灵米，有的洒出花瓣，还有个阵盘居然放出群灵蜂，嗡嗡叫着追得钟广萍到处跑。
“周婧瑶！你到底布了些什么鬼阵！”钟广萍抱着头躲到柱子后面，骨笛吹得震天响，灵蜂却像听不懂似的，专往她头发里钻。
“别乱动！那是引灵蜂阵，用来采灵蜜的！”周婧瑶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解药，结果掏出来一把灵米糕，还是胖龟昨天藏进去的。
就在这时，后厨方向突然传来“嗷”的一声惨叫，只见岩浩举着个大铁锅冲了出来，锅沿还沾着灵米粥。他身后跟着个黑衣教徒，那教徒的脑袋被铁锅砸得嗡嗡响，正摇摇晃晃地往台阶上撞，一脚踩中了周婧瑶刚布的颠倒阵。
那教徒突然像被按了倒放键，走路姿势变得怪模怪样，明明想往前冲，却一步步往后退，最后“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我要回家找娘”。
“看吧，我就说锅碗瓢盆好用。”岩浩得意地举了举铁锅，结果没拿稳，铁锅“哐当”一声扣在自己头上，顿时脑门上起了个大包。
这闹剧般的场面让紧张的战局都缓和了几分。不可理喻道长抓住张沛霖分神的瞬间，桃木剑突然化作一道红光，直取他握剑的手腕。张沛霖慌忙收剑格挡，却没注意脚下——他退到了刚才那颠倒阵的边缘，一抬脚，整个人突然像踩了滑板似的，“嗖”地一下滑了出去，正好撞在观门的石狮子上。
“哎哟！”瘦高个撞在石狮子上，声音都变了调，白衣下摆还勾住了石狮子的爪子，扯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内衬。
“原来‘天山一剑仙’穿补丁衣服啊。”钟广萍笑得直拍柱子，骨笛都差点掉地上，“早说你缺钱，我送你几匹灵蚕丝布啊。”
张沛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指着天虚观的众人说不出话。他身后的教徒们见领头的吃了亏，又被灵蜂和颠倒阵折腾得没了斗志，纷纷往后退，眼看就要溃散。
“撤！”张沛霖捂着撞疼的腰，狠狠瞪了不可理喻道长一眼，“李明白，你等着！下次我带教主亲自来，看你这破观还能撑多久！”
说罢，他带着教徒们狼狈地撤了，连那个被灵蜂蛰得满脸包的教徒都忘了带走。
直到那些人跑没影了，观里的众人才松了口气。不可理喻道长收起桃木剑，看着满地狼藉的阵盘和锅碗瓢盆，突然笑了：“看来咱们天虚观的防御体系，还得再加个厨房分支。”
周婧瑶正蹲在地上捡阵盘，闻言哼了一声：“要不是岩浩的铁锅捣乱，我肯定能把张沛霖困在迷魂阵里。”
“拉倒吧。”柳馨梦踢了踢地上的颠倒阵符文，“就你这阵盘，能把敌人弄哭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凌霖蹲下身，把那个还在哭鼻子的教徒绑起来，又给被灵蜂蛰的教徒涂了药膏。胖龟从药篓里探出头，叼起块掉在地上的灵米糕，递到凌霖嘴边，像是在庆祝胜利。
夕阳透过破损的观门照进来，给满地的狼藉镀上了层金光。不可理喻道长看着正在修补山门的弟子们，突然叹了口气：“张沛霖虽然退了，但枯骨荒原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这正邪之间的仗，是躲不过去了。”
凌霖摸着胖龟的壳，看了眼正在争论谁的功劳大的周婧瑶和钟广萍，又看了看抱着铁锅傻笑的岩浩，突然觉得，就算真要打仗，有这群活宝在身边，大概也不会太无聊。
至少，不会像在急诊科夜班时那样，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无尽的孤独。
胖龟像是听懂了他的心思，往他怀里缩了缩，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胳膊，“咔哒”一声，像是在说“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