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予珩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他猛地从地上蹦起来。
不对啊。
他刚才那反应是怎么回事？
心跳加速，脑子里疯狂许愿，连《轮回管理暂行条例》都愿意抄了？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立予珩，地府太子爷，从小到大怕过谁？
怼天怼地怼空气，连他爹阎王的胡子都敢薅。
怎么刚才对着那只臭猫，就跟做了亏心事似的？
立予珩脸皱成一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哲学思考。
首先，他绝对不是怕疏白。
打架互有胜负，骂街平分秋色，他凭什么怕？
其次，他也不是心虚。
那玩意儿确实不是他拉的，他只是做了点搬运和伪装工作。
顶多算个从犯。
那为什么……
立予珩的狗脑子飞速运转，把最近和疏白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过了一遍。
打架，对骂，一起端了虐猫窝点，一起对付那个装神弄鬼的假道士，一起帮老金毛托梦，还有前几天他莫名其妙舔了那臭猫一下。
等等。
立予珩猛地顿住。
他好像……有点过于在意那只猫了。
看到那猫鼻尖脏了，他觉得碍眼，就舔了。
看到那猫差点踩到屎，他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撞开了。
这……
立予珩的狗眼慢慢睁大，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结论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这他爸不就是……
他把那猫妖当好兄弟了？！
对啊！
只有对好兄弟才会这样！
平时互相往死里掐，但关键时刻绝对靠得住。
这要不是好兄弟，什么是好兄弟？！
立予珩只花了一秒就完全接受并坚信了这个结论。
他，立予珩，在地府横行霸道几百年，终于！在人间！找到了鬼生中的第一个！好！兄！弟！
想通了这一点，立予珩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刚才那点憋屈和心虚瞬间烟消云散。
他甚至有点得意。
看看，他立予珩就是如此豁达，如此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美好。
他站起身，抖了抖毛，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疏白离开的方向走去。
既然是兄弟了，那刚才那个小小的事就更不算什么了。
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
他现在就要去找他的好兄弟，进行一些兄弟间友好的交流。
…
立予珩在巷子深处找到了疏白。
那只奶牛猫正背对着他，蹲在一个破旧的木箱上，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箱面。
立予珩迈着步子走过去，在木箱前站定，开门见山：
“喂。”
疏白的耳朵动了动，但没回头。
立予珩绕到他面前，直接开口：“你这几天躲着我？”
疏白终于瞥了他一眼：“谁躲你了？”
“你啊。看见我就跑，喊你也不理。怎么，输不起？”
疏白气笑了，“要不是你突然……”
他突然卡住了。
那个“舔”字在嘴边滚了一圈，硬是没能说出来。
立予珩眯起眼：“要不是我什么？”
疏白不说话了，只是用爪子狠狠挠着木箱，发出刺耳的声响。
立予珩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问：“因为那天我舔你？”
疏白浑身一僵。
“还真为这个？”立予珩简直不敢相信，“你至于吗？”
疏白瞪大眼睛：“至于吗？你知不知道那有多——”
“多什么？”立予珩打断他，“不就是舔一下？你看那些猫狗，互相舔毛的多得是。”
“那是它们！”疏白咬牙切齿，“我是普通猫吗？你是真的狗吗？我跟你很熟吗？”
立予珩愣了一下，选择性忽略前两个问题，扯出一个嘚瑟的笑容：“怎么不熟？我们都打过多少架了？这交情还不够深？”
“打架算什么交情？”
“怎么不算。不打不相识懂不懂？我们这都打了多少回了，早就熟透了好吗？”
疏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立予珩乘胜追击：“再说了，我那是看你鼻子上沾了灰，好心帮你擦擦。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躲着我？”
“…用不着你好心。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你会处理？就你那洁癖样，要不是我帮忙，你怕是得把鼻子挠破皮。”
疏白死死瞪着立予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立予珩毫不在意，反而往前凑了凑：“说真的，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我没别扭。”
“没别扭你躲着我？”
“我乐意。”
“行，你乐意。”立予珩点头，“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不乐意。”
疏白：“？”
立予珩继续道：“作为你的好兄弟，我有义务纠正你这种逃避问题的行为。”
疏白：“？？？……谁跟你是好兄弟？”
“你啊！”立予珩说得理所当然，“不然我干嘛管你鼻子脏不脏？街上那么多猫狗，我怎么不去舔它们？”
逻辑完美，无懈可击。
疏白盯着他看了足足五秒，似乎在消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然后，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蠢狗。”
“嗯？”
“你这里，”疏白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你脑子才有问题！”立予珩不爽地甩尾巴，“我这叫豁达！懂不懂？打架归打架，交情归交情。”
“我觉得你这猫虽然脾气臭了点，嘴毒了点，但还算是个能处的。虽然我之前说过如果你再说一遍，我就答应和你做朋友。不过现在嘛，我大气一点，不用你说了。”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架势：
“我和你说啊，想当我兄弟的人能从天庭排到地府呢。和我做兄弟，可是你的荣幸。”
疏白面无表情：“这荣幸给你你要不要啊？”
“我要啊！”立予珩挺起胸膛，“我现在不就要了吗？”
“………”
疏白从木箱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立予珩站在原地没动，慢悠悠地甩着尾巴：“行啊，你走。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疏白脚步不停。
立予珩提高音量：“你不承认我们是好兄弟，我就天天追着你舔。说到做到。”
疏白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瞪他：“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立予珩咧开嘴，“反正我闲得很。你吃饭我舔你，你睡觉我舔你，你打架我舔你。舔到你承认为止。”
“……你恶不恶心？”
“不恶心啊。”立予珩往前走了两步，“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疏白立即后退几大步：“离我远点！”
“为什么？”立予珩又逼近一步，“好兄弟就该亲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