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城的天色沉得发暗,灰与赤交织成压抑的云幕。
阿珠沿着赤色石阶一路小跑,身后那条细长的尾巴微微竖起。她人形的短发被热风吹得凌乱,额前那颗红宝石般的印记在昏暗中闪烁。她心里压着急意——连黑曜的结界都开始颤动,这意味着事情比他们想的要糟。
火焰城外,灰烬随热浪翻卷。天色低垂,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铁的气息。阿珠抖了抖披风上的灰尘,抬眼时,看见殿门前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红音。
她穿着那件深红的忍装,衣料随风微微摆动,背后的长辫垂至腰间。黑发光滑,却因热风而略显散乱。她脸上有几道极淡的纹路——像是妖的印记,却并不显恶,只添了一丝肃冷。那双微泛红的眼,静静地注视着阿珠。
「……阿珠。」红音先开口,语气平淡,却不无感慨,「上次见你,还是在川网镇。」
阿珠顿了顿,低声应道:「红音小姐,好久不见。」
红音目光停在她身上几秒,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我听说了……玲华大人的事。」
阿珠抿了抿唇,语气低了些:「是啊,大家都听说了。」
一阵沉默。热浪从火山口方向袭来,石阶下的符阵闪烁着微弱的光。
红音转过身,语气恢复了那种干练的冷意:「你这么远赶来,不会只是叙旧吧。」
「我有情报要面见枫蛇大人。」阿珠抱拳,语气坚定,「与玲华大人有关,也与天守有关。」
红音的眉微微一动:「天守?」
「嗯。」阿珠点头,「他们筹谋什么……比过去更危险的事。」
红音的眼神变得锐利,低声问:「你确定?」
阿珠轻叹:「仁大人让我来的。他说不只是天守,梦喰的气息,也在其中。」
红音眯起眼,沉默片刻,声音更低了几分:「梦喰……」
阿珠点头:「仁大人说让我来通知枫蛇大人——红怨不能掉以轻心。」
红音抬眼看向大炎殿的方向,那双红色的瞳在微光中亮了一下:「所以你要去见她?」
「是的。」
红音微微一笑,笑意里带着一丝疲倦:「走吧,我带你进去。她最近脾气不太好,你自己小心点。」
阿珠轻声回应:「我知道。」
红音转身,步伐稳而轻,斗篷在热气中微微扬起。阿珠跟在她身后,脚步回荡在石阶之间,渐渐被殿内深沉的轰鸣声吞没。
大焰殿中,空气沉得几乎凝固。
岩壁上流淌着赤金的光,火脉从殿心蔓延至高处的穹顶,像是被困在岩层里的雷。炽热的气浪在空气中翻滚,光焰明暗交替——那是枫蛇心绪的映照。
她端坐于焰座之上,一手支颐,神情冷峻。庞大的阴影横亘在殿中,宛若山岳。殿下的岩石被热度灼得微微泛白,而她的气息沉重得足以让空气颤动。
在她脚边,妖师悟正在汇报着什么,声音谨慎而压抑:「……从边境回来的斥候确认,梦喰的妖最近在红怨的外围活动。但他们没有直接越界的迹象。」
「没有越界,」枫蛇低声重复,眼角的光一闪,「那就是在等机会。」
悟犹豫了一瞬,却没敢接话。
红音俯身入内,神情肃然:「枫蛇大人——黑曜的阿珠来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进死水。枫蛇的目光猛地转向门口,整座大殿的火光都似乎随之跳动了一下。
她缓缓站起,厚重的护甲在火光中折射出冷光,气息逼人。那种存在感——不仅是力量的压迫,更是一种几乎神性的威势,让空气都发出细微的破裂声。
阿珠在红音的带领下踏入殿内。她抬头的瞬间,火焰的光从枫蛇的轮廓划过——那张脸依旧冷峻而威严,目光却像炙铁一样锐。
她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让地面震出细微的回响。当她停在阿珠面前时,火焰映在她的眼中,像深海下的火。
「阿珠?」她的声音低沉,却不再如往常那般凌厉,「好久不见了。」
阿珠立刻躬身行礼:「枫蛇大人。」
枫蛇微微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语气里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上一次见面,还是我跟玲华大打出手的时候。你还好?」
阿珠点头:「一切安好。」
枫蛇轻轻嗯了一声,长发掠过肩头,在火光中映出金红的微光。她走下焰座,脚步沉稳,眼神中少了几分威压,多了几分关切:「你突然赶来,是有什么消息吗?」
「是。」阿珠抱拳,语气郑重,「我带来黑曜的情报。」
枫蛇的目光顿时聚焦,火焰也似乎随之微微一颤:「黑曜……」她轻声重复,语气比方才更低,「玲华不在后,那边的情况我一直担心。说吧,是什么事?」
阿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仁大人回来了。」
枫蛇的眉微微一挑,表情一瞬间凝住,火光在她眼底闪动。
「……那个人?」她的声音略有一丝不敢置信,「他还活着?」
阿珠郑重点头,声音平稳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是的。黑铁要塞那场事件之后他被天界休化带去了别的世界,如今学会了那股力量,已经归来。」
枫蛇静默数息,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这世间的命运,真是比火还反复无常啊……」
阿珠继续说道:「仁大人说,他要前往黄泉——亲自去救回玲华大人。」
枫蛇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那双红色的眸光在火焰中一闪而过,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回忆。
阿珠继续道:「他说他已经学会使用天界休化的一部分力量。而他回来的原因,是为了去黄泉——救出玲华大人。」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大焰殿的空气彻底静止。
火焰的噼啪声、岩浆的低鸣,全都被那一刻的沉默吞没。
枫蛇缓缓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把胸腔里积蓄的火也一并吐出:「……黄泉。」她的声音低得几乎是喃喃,「那个地方,连神都无法踏出的死界……」
阿珠咬紧牙关,低声道:「他知道。但仁大人说——只要玲华大人还在那里,他就不会停下。」
枫蛇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护甲的边缘,沉默片刻后,低声道:「那人类……跟玲华倒是很像。」
火焰重新燃亮,映出她嘴角那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苦笑。
阿珠垂下头,声音微微发颤:「仁大人已经决定了。光正那边和影虎的人类势力已经联手,派出了凛小姐与正则前往神海道,试图阻止天守的行动。那些人——他们想要解除封印,唤醒沉眠于海底的海月千代。」
枫蛇的眉头骤然收紧,眼神一冷:「海月千代……那位在界海沉睡的神。」她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人类真是永远学不会。玩弄神的力量,只会再一次把自己送入火中。」
红音抬起头,声音轻却不无忧虑:「最近梦喰那边也有异动。听说在红怨与黑曜交界的灵脉上,出现了数次‘丝线’式的幻术波动。」
枫蛇眯起眼,沉声道:「幽丝之母……还在编她的网?」
阿珠轻声道:「仁大人怀疑,这一切都有关联——天守、梦喰、还有那位被封印的神。他说,世原和黄泉正在变薄,新的动乱恐怕已经在酝酿。」
殿内的火焰发出一声低鸣,枫蛇缓缓站起。她的身影被火光映得高耸如山,声音低沉而坚定:「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着——看这场火要烧向哪一边。」
红音轻声道:「如果真有一场新的神战,恐怕整个世原所有的势力被卷进去。」
枫蛇转过身,长发掠过肩头,语气冷冽:「那就让他们来吧。红怨从不畏惧。」
阿珠抬起头,望着那在火焰中沉默的红影,心头一阵发紧——她隐约明白,这片大陆的平衡,已经在燃烧的边缘摇晃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