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苏晓晓站在城中村外围一栋废弃厂房的楼顶，夜风吹动她的发梢，带来远处夜市摊位的油烟味和潮湿的霉味。她刻意收敛了周身灵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夜归人。
“东南方向，三百米处。”顾清弦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传音术。
苏晓晓眯起眼睛，望向那片拥挤的自建房。在普通人眼中，那里只有杂乱的电线和晾晒的衣物，但在她的感知中，一道微弱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一闪即逝。
“又消失了。”她低声回应，“像在试探什么。”
“小心为上。”顾清弦提醒，“特殊事务办公室的监控车就在两条街外。”
苏晓晓当然知道。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辆黑色厢式车里两个探员的呼吸频率——一个在打瞌睡，一个在玩手机。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下行动。
“走吧，美娟姐该等急了。”
她转身下楼，脚步轻盈地穿过狭窄的巷道。城中村的夜晚总是热闹的，麻将声、电视声、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背景音。这种喧嚣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陈美娟的理发店已经打烊，但后门虚掩着。苏晓晓闪身进去，闻到熟悉的洗发水香味和染发剂的化学气味。
“我的祖宗，你可算回来了！”陈美娟一把将她拉进里间，顺手锁上门，“外面到处都是眼线，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苏晓晓笑了笑，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他们又不会想到我敢回来。”
陈美娟上下打量她，眉头紧锁：“瘦了。修真界没饭吃吗？”
“有灵果，但不如美娟姐做的红烧肉香。”苏晓晓说着，目光转向里间的小床。
苏小凡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脸色比上次见面时红润了许多。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漫画书，旁边是半杯牛奶。
苏晓晓轻轻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弟弟的额头。温度正常，体内的生机也比之前旺盛。她稍稍松了口气。
“小凡最近怎么样？”她压低声音问。
“好多了。”陈美娟也放轻了声音，“医生说他的恢复速度惊人，都快成医学奇迹了。就是总念叨你，问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苏晓晓心中一酸。她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头发，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这就是她不顾一切也要回来的理由。
“对了，”陈美娟突然想起什么，“你让我注意的那些‘异常现象’，还真有发现。”
苏晓晓立刻警觉起来：“说说看。”
陈美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周三晚上，老王家那个总坏的路灯突然特别亮，亮得发蓝，持续了大概五分钟。上周五，李阿姨说她晾在外面的衣服莫名其妙干了，明明那天阴天还下着小雨...”
她一连说了七八条记录，都是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苏晓晓越听脸色越凝重。
“这些事件发生的地点有什么规律吗？”她问。
陈美娟在本子上画了个简图：“主要集中在村子西头，特别是那片待拆迁的老房子附近。”
苏晓晓与顾清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这些异常能量波动不是偶然，确实有人在暗中活动。
“美娟姐，我需要你帮个忙。”苏晓晓说。
陈美娟立刻挺直腰板：“你说。”
“基金会的手续已经办妥了，我打算在城中村原址投资兴建一个综合中心。”苏晓晓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我想请你担任中心的经理，负责日常运营。”
陈美娟接过文件，眼睛瞪得老大：“我？经理？晓晓你别开玩笑了，我就会剪个头...”
“不只是剪头。”苏晓晓打断她，“中心规划了医疗站、技能培训室、儿童活动区，还有一个小型商业区。你需要协调各方，管理员工，处理日常事务——这不正是你擅长的吗？”
陈美娟翻看着规划图，手指微微发抖：“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不是问题。”苏晓晓淡淡道，“我在修真界清剿魔修的战利品，足够重建十个城中村。”
陈美娟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晓晓，你变了。”
苏晓晓挑眉：“变坏了？”
“变强了。”陈美娟轻声道，“以前的你，为了小凡的医药费能愁得整夜睡不着。现在的你，说起重建一个社区就像买棵白菜一样轻松。”
苏晓晓沉默片刻。她确实变了。从那个在理发店洗头的小妹，到如今能穿梭两界的修行者，这种变化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人总是要成长的。”她最终说，“美娟姐，你愿意帮我吗？”
陈美娟深吸一口气，把规划图抱在胸前：“干！不就是当经理吗，谁还不会啊！”
苏晓晓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就以基金会代表的身份，开始接触相关部门，推进这个项目。”
“没问题！”陈美娟突然压低声音，“那这个中心...是不是也要监视那些能量波动？”
苏晓晓点头：“这是目的之一。中心建成后，我会在里面布置一些监测装置，方便我们掌握情况。”
就在这时，苏小凡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苏晓晓，他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坐起来：“姐姐！”
苏晓晓连忙抱住他：“吵醒你了？”
苏小凡用力摇头，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姐姐你真的回来了！美娟阿姨说你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工作结束了，就回来看小凡。”苏晓晓轻拍他的背，感受着怀中温热的体温，“小凡最近乖不乖？”
“乖！”苏小凡用力点头，“我每天都按时吃药，还帮美娟阿姨打扫卫生。李医生说我的病好多了，很快就不用住院了！”
苏晓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为了这一刻，所有的冒险和艰难都值得。
“姐姐，”苏小凡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前几天晚上，我看到窗外有光。”苏小凡指着窗户，“彩色的光，像彩虹一样，飘来飘去的。”
苏晓晓全身一僵：“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大前天晚上。”苏小凡说，“我起来上厕所看到的，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苏晓晓与顾清弦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苏小凡的房间正好朝向村子西头，那片待拆迁的区域。
“小凡，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连李医生也不能说，知道吗？”苏晓晓严肃地叮嘱。
苏小凡似懂非懂地点头：“是秘密吗？”
“对，是姐姐和小凡之间的秘密。”
安抚苏小凡重新睡下后，苏晓晓走到窗边，凝视着西边那片黑暗的区域。夜色中，那些老旧的房屋如同蹲伏的野兽，静默而危险。
“看来必须亲自去探查一下了。”她说。
顾清弦走到她身边：“太冒险了。如果是其他穿梭者，敌友未明。”
“所以才要弄清楚。”苏晓晓目光坚定，“如果他们对小凡有威胁，我必须提前排除。”
陈美娟担忧地看着他们：“要不要报警？”
“报警怎么说？说可能有外星人？”苏晓晓苦笑，“特殊事务办公室已经够麻烦的了，不能再引来更多关注。”
她思考片刻，有了主意：“美娟姐，明天你去接洽相关部门时，重点提一下西边那片待拆迁区的安全隐患。就说基金会愿意出资优先改造那片区域，为综合中心腾出空间。”
陈美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好主意！这样我们就有正当理由进出那片区域了！”
“但要小心，”顾清弦提醒，“如果真有其他穿梭者，他们很可能会察觉我们的意图。”
苏晓晓唇角微扬：“那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
第二天清晨，陈美娟换上了一套得体的职业装，还特意去理发店做了个发型。她拿着基金会的文件，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街道办事处的办公室。
“您好，我是苏晓晓跨界交流基金会的代表陈美娟。”她递上名片，语气自信而得体，“我们基金会计划在城中村投资建设一个综合服务中心，想跟您聊聊具体方案。”
办事处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接过名片时明显愣了一下：“跨界交流基金会？这名字挺特别啊。”
“我们主要资助文化和技术交流项目。”陈美娟面不改色地背诵苏晓晓教她的话，“这次的综合中心，就是想为社区居民提供一个集医疗、教育、娱乐于一体的现代化空间。”
她展开规划图，详细介绍各个功能分区。从医疗站的设备配置，到技能培训室的课程安排，再到商业区的招商计划，说得头头是道。
主任听得连连点头：“这个项目很好啊！我们一直想改造城中村，就是缺乏资金。不过...”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陈经理，不瞒您说，西边那片待拆迁区最近有点不太平，好几户居民反映晚上看到奇怪的光，还有人说听到怪声。你们要是开发，可得注意安全。”
陈美娟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是吗？那我们更得尽快推进了。基金会可以优先改造那片区域，消除安全隐患。”
“那太好了！”主任喜出望外，“我这就安排人配合你们做前期勘察。”
离开街道办事处后，陈美娟立刻给苏晓晓发了条加密信息：“鱼上钩了。办事处确认西区有异常，已批准我们进行前期勘察。”
***
与此同时，苏晓晓和顾清弦伪装成工程勘察人员，已经进入了西区的待拆迁区域。
这里的房屋大多已经空置，墙上用红漆画着大大的“拆”字。碎砖烂瓦堆积在路边，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气味。
苏晓晓手持一个伪装成测量仪的能量探测器，仔细扫描着周围的环境。顾清弦则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能量残留比预想的要强。”苏晓晓看着探测器上跳动的数值，“而且很新鲜，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顾清弦蹲下身，用手指抹过地面的一处灰尘：“有人在这里布过阵，虽然刻意掩饰了，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苏晓晓走过来，仔细观察那片区域。在普通人眼中，那只是普通的地面，但在她的感知中，那里残留着微弱的灵力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
“不是修真界的阵法。”她判断道，“结构更简单，但原理很相似。”
顾清弦点头：“看来对方也在摸索两个世界的规则。”
两人继续深入，来到一栋半塌的二层小楼前。这里的能量残留最为强烈，探测器上的数值不断飙升。
“在里面。”苏晓晓低声道。
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入楼内。一楼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垃圾，看上去并无可疑。但当他们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时，苏晓晓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
“等等。”她拉住顾清弦，目光落在楼梯转角处的一片墙壁上。
那里看上去与其他地方无异，但在她的感知中，墙上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能量缝隙，如同空间被撕开的一道细小裂口。
“这是...”顾清弦也察觉到了异常。
苏晓晓伸出手，轻轻触碰那道裂缝。指尖传来的触感很奇特，既冰冷又灼热，仿佛在同时触摸冰与火。
突然，裂缝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一个声音从中传出：
“...确认目标已返回。重复，目标已返回...”
苏晓晓猛地收回手，裂缝瞬间消失。
“有人在监视我们。”她脸色发白，“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了。”
顾清弦立即展开神识，搜索整栋建筑，但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
“对方很谨慎，一击即退。”他判断道。
苏晓晓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她不仅听到了那个声音，还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能量特征——与她在修真界清剿魔修时感知到的能量如出一辙。
“不是普通的穿梭者。”她轻声说，“是魔修。他们也在两个世界之间活动。”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魔修也能穿梭两界，那么现代世界就远不如她想象的安全。
“必须尽快建立监测网络。”顾清弦说，“在综合中心建成之前，我们需要其他方式来掌握他们的动向。”
苏晓晓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美娟姐的情报网可以派上用场了。”
***
当晚，陈美娟的理发店后院聚集了几个特别的“客人”——卖水果的阿强、开摩的的老王、还有居委会的刘大妈。他们都是陈美娟多年的老相识，也是城中村消息最灵通的人。
“各位，”陈美娟给每人倒了杯茶，“基金会打算在咱们这儿建综合中心，这事大家都知道了。但在开工前，我们得确保施工安全。”
阿强拍着胸脯：“美娟姐放心，有啥要帮忙的直说！”
“就是想请大家帮忙留意一下，特别是西边那片待拆迁区。”陈美娟说，“要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不寻常的事，马上告诉我。基金会会给予一定的信息费。”
刘大妈眼睛一亮：“给钱啊？那敢情好！我最近还真觉得那边不太对劲。”
所有人都看向她。
“就前天晚上，”刘大妈压低声音，“我遛狗经过西区，看见有个黑影嗖一下就钻进老李家那破房子了。速度快得不像人！”
老王点头附和：“我也看见过！大晚上的，老李家二楼有光一闪一闪的，我还以为闹鬼呢！”
陈美娟仔细记录着这些信息，心中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情报网这么快就有了收获，紧张的是这些描述证实了苏晓晓的猜测——确实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活动。
送走众人后，她立即将情报整理好发给苏晓晓。
“看来我们的对手很活跃。”苏晓晓看完情报后说，“而且他们似乎把老李家的空房当成了临时据点。”
顾清弦皱眉：“需要立即清除吗？”
“不，打草惊蛇反而不好。”苏晓晓思考着，“既然他们在监视我们，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她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陈美娟大张旗鼓地带着工程队进入西区，开始所谓的“前期勘察”。工人们敲敲打打，测量数据，制造出很大的动静。
而苏晓晓和顾清弦则潜伏在暗处，密切监视着老李家的空房。
果然，当天晚上，当工程队撤离后，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那栋房子。
“来了。”苏晓晓低声道。
她和顾清弦悄无声息地靠近，在房子外围布下了一个隐蔽的监测法阵。这个法阵不会阻止进出，但会记录所有经过的能量波动。
就在法阵完成的瞬间，房子里的两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冲了出来。
月光下，苏晓晓看清了他们的样子——两个穿着现代服装的年轻男子，但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魔气。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个类似罗盘的装置，指针正剧烈晃动着。
“被发现了，走！”拿罗盘的男子低喝一声。
另一人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符箓撕开，一道空间裂缝瞬间出现。
苏晓晓瞳孔一缩——那符箓上的符文她认得，是修真界魔修常用的遁空符！
“想跑？”她冷哼一声，手中掐诀，一道灵力射出，精准地击中了那道空间裂缝。
裂缝剧烈震荡起来，两个魔修脸色大变。
“你们是什么人？”顾清弦现身，长剑出鞘，剑尖直指对方。
拿罗盘的魔修咬牙道：“多管闲事！”他猛地将罗盘砸向地面，一股黑烟爆开，遮蔽了视线。
等到黑烟散去，两个魔修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个破碎的罗盘和逐渐消散的空间波动。
苏晓晓走过去捡起罗盘的碎片，仔细检查着上面的符文。
“是改良过的遁空符，专门为穿梭两界设计的。”她判断道，“看来魔修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顾清弦收剑入鞘：“他们逃跑前毁掉了罗盘，是不想让我们得到他们的技术。”
苏晓晓站起身，望向魔修消失的方向：“至少我们确认了一件事——魔修确实在试图打通两界通道，而且他们的技术比我们想象的更成熟。”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如果魔修大规模进入现代世界，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加快综合中心的建设。”她说，“我们需要一个合法的据点，来协调两界的防御力量。”
顾清弦点头：“我也会通知宗门，加强两界通道的监控。”
苏晓晓握紧手中的罗盘碎片，目光坚定。原本以为只是救治弟弟的个人旅程，如今却演变成了关乎两个世界安全的重大责任。
但她没有退缩。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着生存的洗头妹了。
“走吧，”她对顾清弦说，“该回去规划下一步了。”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道深处。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新的危机正在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