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老大前爪重重拍地的瞬间，秦川的手指已经按在图鉴边缘。他没有抬头看裂缝，也没有去摸左臂残留的麻木感，而是直接将设备贴上冰壁西侧最薄的一处。
声波来了。
不是冲击，也不是震动。它像一层薄膜，贴着冰面滑进来，钻进耳朵。秦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牙根发酸。他咬住下唇，用力到尝到铁锈味才稳住意识。
图鉴屏幕闪了一下，自动切换到基因波动监测界面。波形图开始跳动，频率不规则，但每隔三秒就会出现一个尖峰，像是某种信号在重复发送。
“又来了。”他低声说。
这不是第一次面对声波干扰。之前在雪山基地，那种装置会让人产生幻觉，看到不存在的画面。但现在不一样。这波信号更沉，带着节奏，像在传递什么。
他调出频谱分析，手指快速滑动。刚加载出数据，耳边突然响起声音。
“……海皇牙基因链突变……”
秦川猛地一震。
那是个女声，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没听清后面的话，但那个语调——他记得。小时候母亲录音里就是这个声音。
他立刻用晶格化手掌压住右耳，另一只手把图鉴调到最大接收模式。能量顺着掌心流入设备，屏幕颜色由蓝转红，波形图开始拉长。
第二段声音出现了。
“……不是进化……是反噬……必须终止实验……”
秦川呼吸变重。他说不出话，也不敢动。这些话不该存在。三十年前的对话，怎么可能现在被听见？
他强迫自己冷静，盯着图鉴上的波形轨迹。系统正在尝试还原音频时间戳。进度条缓慢推进，数字跳动：198x年……误差±5年。
真的是那个年代。
他看向冰壁。刚才声音响起时，冰面似乎泛起过一圈涟漪。现在表面平静，但内部有微光流动，像是水底暗流在缓缓推动。
“共振。”他喃喃道。
急冻鸟的能量还留在冰晶里。上次修复裂缝时，那股寒流被封存在结构深处。现在外来声波撞击，两者产生了反应。
他伸手敲了敲冰层，三下短，两下长。这是他们早年用过的信号节奏。如果里面还有残留信息，应该能触发反馈。
冰壁没响，也没亮。但图鉴突然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段新数据：检测到时空波形残影，来源未知，匹配度67%与已知历史音频库。
母亲的声音。
秦川握紧了图鉴。他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组织不会无缘无故使用这种频率。他们是故意的。或者……至少这个信号的设计者知道些什么。
他转向猫老大。“你能听到吗？”
猫老大趴在地上，耳朵朝前倾，尾巴低垂。它没叫，也没动，只是鼻孔微微张开，像是在嗅空气中的震动。
然后它抬起了头。
同一秒，声波第三次袭来。
这次更强。冰壁整片发颤，发出低鸣。秦川后退半步，脚跟撞上石台。他抬起左手挡在面前，却发现冰面上映出了东西。
不是倒影。
是一间房间。
金属墙，排列整齐的舱体，地上铺着灰白色地砖。几十个支架固定在两侧，每具支架上都绑着一只宝可梦。有的四肢被锁链缠绕，有的头部套着金属环。蓝色液体通过导管注入它们的脊椎，顺着血管蔓延全身。
画面晃了一下，镜头像是从某个角落拍摄的。背景有一块电子屏，显示着时间：04:17。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东部深海基地b区，第3轮药剂注入完成率82%。
秦川瞳孔收缩。
他认得这个地方。不是照片，也不是模型。他在父母留下的资料里见过类似的布局图。那是组织最早的实验中心之一，位于太平洋沟底，二十年前据说已被摧毁。
但它还在运行。
他立刻命令图鉴截取画面。系统开始逐帧扫描，标记出设备编号、管道走向和空间比例。当他放大右侧角落时，发现墙上挂着一块铭牌：项目代号“海嗣”，负责人：林昭。
这个名字让他心跳停了一拍。
林昭是他父亲的学生，也是当年实验室最后一批记录中提到的技术主管。后来失踪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现在他不仅活着，还在主导新的改造计划。
画面持续了不到十秒就消失了。冰壁恢复透明，只剩下淡淡的余光在表面游走。秦川没松手，反而将图鉴重新贴紧，试图捕捉残留信号。
“他们想让我们看见。”他说。
不是隐藏，是展示。组织明知这里有急冻鸟的能量残留，也知道冰晶可能产生反射效应。但他们还是发动了攻击。说明他们不怕暴露，甚至希望信息被传回来。
目的呢？
他低头看猫老大。猫老大也正看着他，眼神清醒，没有受到声波影响。它的伤已经结痂，六道痕迹覆盖着淡蓝晶壳，偶尔闪过一丝微光。
“你早就知道？”秦川问。
猫老大没回答。它慢慢站起身，走到冰壁前，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刚才映出画面的位置。
冰层再次波动。
这一次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像。只有一串数字浮现在表面，像是从内部浮现：097-Ex。
秦川愣住。
这是原始样本的编号。他在雪山基地的档案库里见过一次，但当时文件被加密，无法打开。而现在，这个编号竟然出现在这里，由冰晶自行呈现。
他迅速调出图鉴数据库，输入编号。搜索结果为空。但他注意到，在检索过程中，系统曾短暂连接到一个离线节点，地址代码以“cL”开头。
cL-07。
猫老大的实验编号。
他猛地抬头。所有线索开始串联。声波频率、母亲的录音、林昭的名字、急冻鸟能量的共鸣方式……还有这个编号。
这不是随机攻击。这是定向传输。
组织使用的声波干扰器，其核心频率基于早期基因模板设计。而猫老大作为第一个成功个体，成了天然的接收器。只要它在场，任何同源信号都会引发共振。
换句话说，他们不是在对抗敌人。他们正在被动接收对方发出的情报。
秦川转身冲向石台，抓起备用电源线，将图鉴接入冰壁导能槽。他需要建立稳定通道，把下一次信号完整录下来。
就在他接通线路的刹那，第四波声波抵达。
比之前更强。整个庇护所剧烈摇晃，顶部积尘簌簌落下。图鉴屏幕爆开一串乱码，随即黑屏两秒才恢复。
而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
“……如果我们失败了……就把钥匙交给孩子……只有他能启动隔离程序……”
男人的声音。
秦川全身僵住。
那是父亲。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喊，想追问，但下一秒，画面又出现了。
还是那个实验室。但角度变了。这次是从天花板俯拍。一群穿白袍的人围在中央平台旁，平台上躺着一只幼年期的猫老大，身体被打开，脊椎处插着一根发光导管。
镜头缓缓移动，扫过人群的脸。
其中一人抬起头。
六芒星疤痕，横贯左眼。
正是外面那个组织潜水员。
画面消失前最后一帧，那人嘴唇微动，说了两个字。
秦川读出来了。
“等你。”
冰壁彻底安静下来。再没有任何波动。图鉴恢复正常，屏幕停留在最后一张截图上：潜水员的脸，清晰可见。
秦川站在原地，手还握着电源线。他的指尖发冷，呼吸变得浅而急。
猫老大走到他身边，用头轻轻顶了顶他的腿。
他低头看去。
猫老大仰着脸，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它没叫，也没做出防御姿态，只是静静站着，像是在等一个决定。
秦川缓缓蹲下，把手放在它头上。
“他们知道我们在哪。”他说，“也知道自己会被看见。”
所以他才敢露脸。
所以他才留下这句话。
这不是警告，是邀请。
他松开手，拿起图鉴，调出地图界面。东部深海基地的位置被标红，距离此处约一百二十公里。路径上有三处强流带，不适合潜行。
但他必须去。
他站起身，看向冰壁最厚的一侧。那里还残留着一点微光，像是未散尽的能量。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他说。
猫老大低吼一声，转身走向出口方向。
秦川最后看了一眼图鉴上的截图。潜水员的脸依旧定格在屏幕上，那只带疤的眼睛直视前方。
他按下删除键。
图像消失。
他把图鉴塞进背包，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