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
等中年男人一行人走了以后,汪月明招呼他手下道:“你拿着这张保证书和我抄的那捆钱的编号去市刑侦大队报案,就说老子被人敲诈勒索了十万块钱。保证书上这十个人名,就是敲诈勒索我的罪犯。”
“是,厂长。”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接过汪月明递给他的两张纸,走了。
“你汤姆越来越心狠手毒了。”
跟着汪月明上了四楼,高老板坐在他那真·山君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跟汤姆座山雕似的:“弄死人家一个人还不算完,你还要把人家家的男人团灭咋地?你这是要结死仇啊。不怕人家跟你玩命?”
“已经是死仇了。”
汪月明熟练地用铁观音泡着功夫茶:“从那女表子害得我绝户那一刻起,我就恨不得弄死他们全家所有的男人,让他们家也绝户。”
“她丈夫是个聪明人,连夜就跑了,老子也懒得赶尽杀绝。这帮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敢来勒索老子,这不是送上门来让老子收拾嘛。”
“话说。”
高老板接过汪月明递过来的茶盅,手指在茶桌上点了点:“你到底是怎么弄死……啊不,那个女人怎么就溺死在海里了啊?”
“我也不知道。”
汪月明吹吹还烫嘴的茶水,“滋儿滋儿”地喝了一口:“不过我听说,听说哈,有两兄弟把家里房子和猪羊都卖了,砸锅卖铁凑了几万块钱,想从咱们如意火腿肠厂拿货往外卖,可惜就是搞不到配额。”
“然后心里不痛快,去海边散心。”
“后来他们兄弟俩又求到咱们厂里,厂里销售科副科长看他们兄弟俩可怜,就给他们俩特批了几万块的配额,不能看他们急死不是。”
“这点小事,都是下面人处理的,根本用不着我这个厂长管。”
“人命挺贱的。”
高老板感慨了一句,然后心说:怪不得好多有钱的大老板最终的归宿都是往国外跑呢,创业初期带着罪甚至血的他们不跑不行。
“是啊。”
汪月明给高兴的茶盅又倒了七分满:“花上几百块钱,就能断手断脚,几千块钱就能要人命。那兄弟俩从咱们厂搞到几万的配额,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的几万身家就能变十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
“不管在什么年代,底层人想要出头,就得拿命拼。”
“他们拿的还是别人的命拼,自然是不干白不干。”
“这种事情还是少做。”
高兴端起茶盅,仰起脖一饮而尽:“养虎为患,终被虎伤。”
“知道孟尝君为什么要养客三千吗?”
汪月明掏出华子,先扔给高兴一根然后自己点了一根,摇头晃脑道:“孟尝君在薛,招致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皆归孟尝君。孟尝君舍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
“嚯!”
高兴乐了:“你这大厂长没白当,文化见长。”
“那是。”
汪月明嘚瑟道:“最近我没少看史记、资治通鉴什么的,读史使人明智嘛。天天跟各级领导、大老板打交道,没点儿文化怎么能行?”
“学文化是应该的。”
高老板骂道:“但你汤姆也不能好的不学,光学坏的啊。”
“哪个大老板手上是干净的?”
汪月明把烟头按灭在玻璃烟灰缸里:“为了不脏自己的手,他们都会养一帮干脏活的死士。那个老六就是我养的死士,挺好用的。”
“说说你怎么收了他的呗。”高老板好奇道。
“老六姓操,因为是元旦生的,所以爹娘给他起名操旦。”
“噗~”
高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操蛋?操蛋玩意儿你也收?”
“孩子的名果然不能乱取,老六从小就挺操蛋的。”汪月明也忍不住笑了:“因为这个名字,他没少跟人打架,也因此练了一身功夫。”
“老六的爹在他不到六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怕他受委屈,他的寡母没有再嫁,一个人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老六也知道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事母至孝,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孝子。”
“17岁去部队当了三年兵,老六退伍后进了铁路局成了一名列车员,工作没两年跟同事结婚生了一儿一女,成了幸福的五口之家。”
“可是好景不长,老六的一双儿女相继病死,而他媳妇也在他出车的时候,被喝醉酒的同事闯进家里给糟蹋了。他媳妇不堪受辱,留下封遗书就投了河,捞上来经过检查,发现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虽然他媳妇的遗书上有施暴者的名字,可是这种案子除非抓了现行,是最难取证的。并且他们家属院的邻居都知道是谁干的,可是因为施暴者的父亲是他们铁路局的领导,所以没有人愿意出来作证。”
“辱妻害子女之仇,不共戴天。”
“老六把老娘送回乡下,手刃了仇人以后,投案自首了。”
“等等……”
高老板打断了汪月明:“他故意杀人,就算不是死刑,也得是无期。他倒是快意恩仇了,老娘谁养?他这算鸡毛孝子啊?”
“把老娘往乡下送的时候,他老娘就知道他准备做什么了,不但没有劝他,反而对他说他要是被毙了,她给他收尸,要是坐牢了,她在老家等他出来。”汪月明说着都有点动容了:“人活着就活一股气。”
“是啊。”
高老板也感慨道:“那股气憋在心里,他也得废了。”
“好在罚官念他情有可原,又是主动投案自首,顶着压力没判他死刑,而是判了他无期徒刑。”汪月明接着道:“他老娘每年都要去牢里看他,还对他说只要他一天不出狱,她就不敢死。”
“为了早日出来跟老娘团聚,老六在牢里拼命干活儿,还数次立功,眼瞅着就要释放了,他老娘却熬不住,在他出狱前半个月病逝了。”
“他老娘是死在医院里的,刚好我带你二妗子去做产检,得知了他家的事情,替他处理了他老娘的后事,算是给没出生的孩子积德。”
“老六从里面出来以后,找到我,给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往后他那条命就是我的了,我亲眼看着他在他娘坟前哭得那叫一个惨。”
“唉!”
高老板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不是独子吗?怎么叫老六啊?难不成是他上面有五个哥哥或姐姐,都夭折了吧?”
“那倒不是。”
汪月明道:“他在牢里跟狱友拜了把子,排行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