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垣,新挂牌的“国立高等科学技术研究院”门前,显得有些冷清,甚至带着几分仓促。这便是“薪火”计划艰难迈出的第一步。从全国各地筛选出的首批一百二十名年轻学子,怀揣着憧憬与茫然,汇聚于此。他们之中,有出身书香门第的,也有来自田间地头的寒门天才,年龄从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不等,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在数理或某个特定领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窗明几净的教室和先进的实验设备,而是由旧兵营仓促改造的宿舍、数量有限且版本陈旧的基础教材,以及寥寥数位(包括沈未央在内)在百忙中抽空前来授课的导师。资源的匮乏肉眼可见,甚至连基础的化学实验器材都需要轮流使用。
“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与你们想象中探寻真理的殿堂相去甚远。”沈未央站在简易的讲台上,面对着台下那些或兴奋、或忐忑、或带着质疑的年轻面孔,声音平静而有力,“但这里有的,是这片土地对知识与未来的最迫切渴望,是打破枷锁、不再仰人鼻息的唯一机会。我们能提供的,只有最基础的理论,和最艰难的问题。剩下的路,需要你们用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去蹚出来。”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冰冷的现实与沉重的期望。这些年轻的“薪火”,能否在贫瘠的土壤中燃起燎原之势,尚未可知。
与此同时,“擎天”计划遭遇了立项以来的首次重大技术挫折。沈未央构想中的“主动激光拦截系统”核心部件——大功率、高稳定性的气体激光激发装置,在连续数十次实验后,均因材料耐热性不足和能量反馈失控而宣告失败。实验室里堆满了烧毁的晶体和熔断的电极,进展陷入了僵局。
“现有的材料体系,无法承受持续的高能粒子轰击。能量传输线路的阻抗匹配也存在理论缺陷。”沈未央对着又一次失败的实验数据,眉头紧锁。传统的技术路径似乎走到了尽头,必须另辟蹊径。
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整整三天,翻阅着顾宗棠留下的所有杂乱笔记,甚至重新捡起了基础光学和量子理论。失败的数据铺满了地面,演算的草稿堆积如山。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
转机出现在一个深夜。沈未央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摆弄着一枚用于演示光折射的三棱镜。灯光透过棱镜,在墙上投下绚丽的色散光谱。他盯着那不断变化的光斑,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突然点亮!
“色散……非线性……如果,不追求单一波段的高功率,而是利用特定晶体的非线性光学效应,将能量分散到多个谐波波段,再通过复合透镜进行相干合成……是否既能降低单一通道的负荷,又能通过波段叠加达到足够的毁伤效果?”
这是一个完全跳出常规思路的大胆假设!等于是放弃了制造一柄无坚不摧的“光矛”,转而尝试编织一张由不同频率光束组成的“光网”!理论上的可行性需要重新论证,技术实现更是前所未有。
但这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缝隙。沈未央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召集团队,调整研究方向,全力攻关“非线性光学复合激光系统”。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有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就在国内的研究在困境中寻找出路之时,远在海外,秦穆派出的精干调查小组,遭遇了灭顶之灾。
小组的目标是接触一位可能掌握“环太平洋共荣基金会”核心资金流向的瑞士银行前高管。行动原本计划周详,然而,就在小组与目标在苏黎世一家咖啡馆进行初步接触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黑帮火并”在街头爆发!枪声大作,流弹横飞!
调查小组措手不及,陷入重围。他们奋力还击,试图保护目标撤离,但对方火力凶猛,且显然有备而来。最终,小组三人当场牺牲,一人重伤被俘,唯一侥幸逃脱的队员也在后续追捕中身负重伤,拼死才将遇袭消息传回国内。而那名银行高管,则在混乱中“意外”中弹身亡。
消息传回奉垣,秦穆一拳砸在墙上,双目赤红。牺牲的队员都是他亲手挑选、历经血火的精锐!这绝非偶然,而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血腥的警告和清除行动!“环太平洋共荣基金会”及其背后的黑手,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他们对某些秘密的守护决心,以及其触角之深、手段之狠辣。
霍聿枭同时收到了“擎天”计划受挫并转向、“薪火”计划艰难开局以及海外调查组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他站在地图前,久久沉默。
国内,科技突破步履维艰,人才培育任重道远;国外,黑手狰狞,反击酷烈。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拿起笔,在“擎天”计划新的研究方向报告上,签下了“全力支持”四个字。随后,他看向一脸悲愤与自责的秦穆。
“牺牲同志的抚恤,加倍。家属,由国家奉养。”
“秦穆,这笔血债,我们记下了。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霍聿枭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对手越是想掩盖,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改变策略,海外调查暂时转入静默,以情报分析和渗透为主,避免正面冲突。我们要像猎人一样,更有耐心。”
他走到窗边,望着阴沉的天空。
“荆棘之路,也是唯一的路。我们没有退路,只能踩着荆棘,踏着同胞的血,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