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砸在训练场的顶棚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陈御风走出模拟器舱门，雨水顺着金属阶梯滴落，打湿了他的鞋面。他没有停下，径直走向主控台。几名学员围在操作区，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的飞行轨迹一片混乱。
“风太大了，模型根本稳不住。”一名男学员低声说，“刚才第三次起飞，侧风直接把机头掀翻了。”
旁边有人接话：“我们在反重力场里练得好好的，升力分配和姿态控制都达标了，怎么一到外面就失衡？”
陈御风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按在电源总闸上。他没说话，用力一拉，整个模拟系统的指示灯瞬间熄灭。
所有人愣住。
“从现在开始，不准用任何辅助系统。”他的声音很平，但每个字都像钉进地面，“今天只靠你们自己，靠手上的操纵杆，靠眼睛看风向，靠耳朵听气流。”
一名女学员抬头：“可台风马上来了，这太危险……”
“真正的飞行没有安全的时候。”陈御风打断她，“对手不会挑天气。他们会在最乱的时候出手。你们现在怕风，比赛那天怎么办？躲进屋子里等晴天？”
没人再说话。
张建军抱着记录板走过来，站到陈御风身边。他看了看天色，乌云压得很低，远处的旗杆已经被风吹得弯成弧形。
“我带过最差的一批学员，也是在这种天气飞起来的。”他说，“那时候没有模拟器，没有数据反馈，摔一架就少一架。但他们知道一件事——飞机掉下去，是因为人先认输了。”
陈御风点头。“准备实操。所有人拿模型，进入风洞测试区。”
学员们陆续走向器材室。有人动作迟缓，有人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陈御风没催，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最后一架教学无人机被搬出来。
第一轮训练开始。
小型无人机在遥控下勉强离地，刚爬升不到五米，一阵横风扫过，机身剧烈晃动。操控的学员手一抖，误推了俯仰舵，机头猛然下压，螺旋桨擦地，整架飞机翻滚着撞向护栏。
“重新来。”陈御风说。
第二架起飞，第三架……接连三架都在爬升阶段失控。有的是方向修正过猛，有的是高度判断失误。每一次坠毁后，陈御风都让学员立刻捡起残骸，调整配重，重新组装。
“不是机器不行。”他说，“是你们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们习惯了系统告诉你们‘该往左’‘该拉高’，可风不会给你提示。”
张建军走到一台坠毁的模型前，捡起断裂的尾翼。“这个角度错了。你在模拟器里调的是标准参数，但真实风速每秒都在变。你得学会看云的走向，听风的声音，感受手柄的震动。”
一名女学员站在角落，双手握着遥控器，指节发白。她之前已经失败三次，每次都在侧风切入时失去平衡。
“我不想上了。”她低声说，“我觉得我做不到。”
陈御风走过去，接过她的遥控器，打开电源。他把模型放上起降台，启动电机。
“看着。”他说。
无人机缓缓升空。风比刚才更强，机身明显倾斜。陈御风的手指在摇杆上微调，没有大幅修正，只是轻轻推动，一点点对抗侧向力。当一股突风袭来时，他反而松开右手，只用左手控制偏航，让机体顺势旋转半圈，避开风峰。
模型稳住了。
他在空中画了一个完整的圆，然后平稳降落。
“看到了吗？”他把遥控器递回去，“我没有阻止风，我只是让它带着我转了个弯。”
女学员接过设备，手还在抖。
“再来一次。”他说，“这次我不说话，你自己决定怎么飞。”
她咬着嘴唇，重新启动模型。这一次，她没有急着爬升，而是让飞机悬停在离地两米处，观察风向标的变化。三秒后，她缓慢推杆，沿着风势斜线起飞。
机身晃动，但她没有慌。她记住了刚才那个旋转的动作，在侧风切入时主动偏航，借力转向。
模型爬升到十米，保持稳定。
落地时，她的眼眶红了。
“成功了……”
“不算成功。”陈御风说，“这只是开始。再来五次，直到你能闭着眼飞起来。”
训练继续。
风越来越大，雨点开始穿透遮挡网。学员们的衣服全湿透了，但没人提出停止。他们轮流上机，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来。
到了第七轮，最后一架模型准备起飞。
一名男学员走上前，他是之前最依赖模拟数据的那个。他拿起遥控器，突然做了个动作——猛地撕开自己的飞行夹克内衬。
暗金色的丝线在雨中闪了一下。
“这是‘龙鳞’！”他大声说，“教官说过，这材料是从台风眼里签来的！它能在七级风里不变形，我们为什么不行？”
他把遥控器举高：“我来飞最后一趟！”
没有人阻止他。
模型启动，离地，迎风而上。这一次，他的操作干脆利落，每一个修正都精准果断。当强风袭来时，他没有退缩，反而加大推力，冲进风眼区，在剧烈颠簸中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失速改出动作。
飞机平稳返航，精准降落。
全场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鼓掌，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掌声在风雨中显得微弱，但持续不断。
陈御风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夹克往下淌。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机械表。指针微微颤动，频率与心跳一致。
他开口：“明天，他们会用更狠的方式对付我们。”
学员们停下鼓掌，看向他。
“今晚，所有人加练盲控。”他说，“不许看屏幕，不许用视觉反馈，只靠手感和记忆完成五次起降。”
没有人问为什么。
他们开始收拾设备，拆解模型，准备转入室内训练。一名女学员经过陈御风身边时，小声说：“我们不怕风了。”
他没回应，只是抬头望向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束阳光斜射下来，照在训练场边缘的直升机坪上。一架黑色直升机正从低空穿行而来，机身涂装在雨水中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四个字——天命风暴。
直升机没有降落，只是在空中盘旋一圈，随后调头飞向远处。
陈御风的目光一直跟着它，直到消失在云层背后。
他转身走向器材室，脚步没停。
“林浩。”他对通讯器说，“把b区维修舱的监控再调一遍。刚才那架直升机，不属于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