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肆此言一出,整个玄武门前为之一静。就连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这些御史和监察院官员的武将们都瞪大了眼珠子。这是何等嚣张的言语,完全不把这些御史和监察院的官员当做人看,还数人头?还一脸遗憾的在那里感慨。
“竖子,你是何人?竟敢在玄武门之前说出如此狂悖之言?”一名静坐在前面的御史闻言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冲到赵肆身前,指着赵肆的鼻子大声呵斥道。赵肆见此人竟然冲着自己来了,忽然笑了,很开心的那种。只见赵肆将身体向前倾了倾,将自己的鼻尖顶在对方的手指之上随后向后一倒,若不是沙达木眼疾手快,赵肆可能就摔倒在地了。
“你竟然打我的鼻子?你竟敢打我?你打本侯爷?”赵肆左手捂着鼻子,眼中全是愤怒和惊恐,右手指那名御史,声音发颤的说道。
“我,我没有,是你,你撞上来的。”那名御史急忙收回手指,一脸惊恐的看着赵肆,语无伦次道。
“你还想抵赖?你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这神圣的玄武门前,殴打一名当朝侯爵,何其狂悖,你这是不把本侯爷放在眼里,你这是不把唐律放在眼里!”赵肆捂着鼻子,愤怒道。
“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是非曲折自有公论,本官不与你争辩,本官只问你,你说你是侯爷,你是什么侯爷,本官为何没见过你?”那名御史冷眼看向赵肆,寒声道。而他的身后,又有几名御史和监察院的官员站起身凑了过来,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又感觉到赵肆只是个普通人,便态度更加嚣张的说道,“本官倒想看看,这里有谁会为你作证,说本官打了你,本官倒是觉得,会有很多人为本官作证,你这是在故意讹诈本官。”
“你,你,你!”赵肆捂着鼻子,指着这名御史,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远处的程玉树见状就要上来助阵,却被狄云静一把给薅了回来,还附带了一脚。郭子嘉则是面带微笑的看向这边,不言不语。文官那边,霍征眯着眼看着,嘴角噙出一丝微笑。尚书仆射谭渊河见状想要去告诫那名御史几句,却发觉自己已经被几名清吏司的官员挡在了后面,也只能皱着眉头停住了脚步看向那里。
“这就是那个东乡侯吧!不过尔尔,没底蕴就是没底蕴,没有了公主殿下的庇佑,这位东乡侯,什么也不是。”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人前的南山侯李杰隆,看着赵肆那边冷笑道。
“就是就是,他以为他是谁?这里有谁会为他说话?以为被赐封了侯爵就可以在长安城为所欲为了?这里可是长安!这个乡巴佬!”南阴伯纪贤狗腿子般在旁边附和道。
“哼,自取其辱。”南山侯李杰隆一脸讥讽的冷笑道。
“原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唐国的御史台和监察院嚣张跋扈,无人敢惹,即便是唐王也要看在东临党和南方集团的面子上礼让三分。”赵肆气愤道。
“你不用拿话来挤兑本官,但是本官做事自然是依据唐律,不过你说御史台和监察院嚣张跋扈,本官不敢苟同,那不叫嚣张,那叫实力,懂吗?”那名御史闻言,态度更加嚣张,他再次凑近赵肆的身前沉声说道。而沙达木则抢先一步,挡在赵肆的身前。
“实力?有实力就可以嚣张吗?原来是这样啊。”赵肆闻言站直了身体,拍了拍沙达木的肩膀,示意沙达木退到一边,眼中的气愤之色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轻蔑与不屑,只听他冷声说道,“你刚才是不是问本侯是何人?那我告诉你,本侯东乡侯赵肆。”
“赵肆?东乡侯?”那名御史皱着眉思索了一番,想着唐国的侯爵里有没有这么一个封号,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恐的喊道,“东乡侯,你是东乡侯,你,你......”
“想起本侯了?刚才你说什么了?实力,有实力就可以嚣张是吧。明白了。”赵肆冷笑着看向这名面露惊色的御史,寒声说道,“本侯现在很生气,本侯生气,就是河西五城生气,你,是,想,死,吗?”
“你,你敢威胁本官,你可知本官是唐国御......”那名御史指着赵肆,还要说些什么,却感觉气息为之一乱,一口气竟然提不起来,只觉得脖子那里有些凉,他抬手去摸,却发现手掌上一片嫣红,他惊恐的看向看着手上的鲜血,捂着脖子呜呜呜的发不出一丝声音,手指着赵肆,随后仰面朝天的向后倒去。
“杀人了!”那名御史身后的一众官员见状突然惊叫着。
“何人敢在宫城之前行凶?”一名负责外围巡视的南衙卫军官快步走到御史和监察院的官员之中,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御史,立刻拔出枪支指向赵肆,跟在他后面的士兵也端起枪支对准了赵肆。
“此处归我北衙卫管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南衙卫在宫城前动刀动枪了?”一个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从赵肆身边传来,原来是北衙卫大统领褚铁山带着手下向这边走来。
“褚大统领,有人在玄武门前行凶!”南衙卫的军官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看到了?但是,就算这些人都死在这里,也是归我北衙卫管,你们南衙卫,越界了。”褚铁山梗着脖子说道。
“褚大统营,你要想好了,这里死了一名御史!”南衙卫的军官冷声道。
“谁说的?谁说死了一名御史?”赵肆突然开口道。他这一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只见赵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目光向那几名刚才向自己这边靠过来的御史和监察院的官员看去。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却突然只感觉一阵冷风吹过,又是几名御史和监察院的官员捂着脖子,狂飙着鲜血仰面朝天的向后倒去。赵肆笑了笑,看着那名南衙卫的军官说道,“你看,不只一名吧。你猜,下一个会不会是你呢?”
“狂妄!”那名军官将手中的枪再次抬起,直指赵肆的眉心。
“不听劝!”赵肆轻声说道。那名南衙卫的军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发现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所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全都大惊失色,却见赵肆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身边此时多了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剑尖向下悬浮于空中。赵肆撇撇嘴说道,“这里的人都看到了,我可没动手,我什么也不知道。”
“东乡侯,你很嚣张,敢在玄武门前杀我的人?”突然,一个声音炸响在众人的耳边,只见声音传来的方向上,一个人影如同箭矢般向玄武门前射来,来人正是南衙卫大统领南宫欲。
“南宫欲,这是我北衙卫的防区。”褚铁山冷喝道。
“死的是我的人!”南宫欲甫一落地,就探掌向赵肆的方向抓去,而褚铁山则是一个闪身便站在赵肆的身前,探出右手,与南宫欲对了一掌,“轰”的一声巨响,两人各向后退了三步。
“姓褚的,你敢拦本统领?”南宫欲怒道。褚铁山刚要作答,却被赵肆拍拍肩膀阻止了,只见赵肆绕到褚铁山身前,手向前一挥,那把通体雪白的长剑一个闪现,出现在南宫欲的面前,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赵肆淡淡的说道。话音方落,白色长剑突然爆发出惊天的气势,一股恐怖如狱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向南宫欲头顶压去。
“超品,超品级别的飞剑!”玄武门前,尽是惊呼之声。就连郭子嘉与霍征都面带惊色,吃惊于赵肆这层出不穷的手段。当所有人都认为赵肆会再次痛下杀手的时候,一个身影从玄武门的城头一跃而下,站在了赵肆身边,对着赵肆躬身一礼。
“侯爷,还请收了飞剑。”来人赵肆自是认得,就是帮自己守着那座毛坯侯府的韦森。
“韦老,好久不见啊。”赵肆笑呵呵的说道,随后将明月唤回空间戒指之中,又假装很隐蔽的从空间戒指之中取出一个装着六颗小还元丹的瓷瓶,塞进韦森手里,“韦老,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东乡侯,客气了,都是分内之事,这个,”韦森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脸上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并没有避讳其他人的眼光,将瓷瓶收进了怀中,笑着说道,“那就谢谢侯爷了。”随后又向赵肆行了一礼,赵肆也同样笑着回礼。
“时辰已到,诸臣入宫。”宫中传来虞承恩极具特点的声音,只听他又补充道,“传唐王口谕,宫外之事,大朝会再议,命北衙卫负责此事,钦此。”这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也听明白了,唐王这就是在明着偏袒东乡侯,看来今天的大朝会,不会太平了。远处,程玉树一脸吃惊的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又指了指赵肆,张着大嘴,看向狄云静。
“阿肆一向如此,该动手的时候从不拖泥带水,也很少考虑后果。”狄云静点点头说道。
“好了,进去吧。”郭子嘉淡淡的说道,与走在文官之前的霍征对视一眼,点点头,便大步向玄武门内走去,身后古丹扬紧随其后,程玉树则还在那里向赵肆挤眉弄眼,却冷不丁被狄云静踹了一脚,这才讪讪的跟在狄云静的身后向玄武门方向走去。
“少侠,咱们也走吧。”沙达木凑到赵肆身前轻声说道,“少侠,一会儿这帮子御史、监察院的、还有刚才那边的勋贵可能会对你发难,少侠你可得有个准备,不行暂避其锋芒,咱们,那句话咋说来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呵?我暂避他们锋芒?笑话!”赵肆笑道,“老沙,有的时候,咱们就必须表现的霸道一些,如果我们退了一步,之后就会有两步三步,甚至更多,所以我们绝不能退,我们只能进。”
“沙某明白了。”沙达木点头道。说罢,二人便随着人群,向宫中走去。
今日的大朝会,是河西道阿陶城城破之后的第一次正式的大朝会,抡才大典又开幕在即,所以这一次,除了特殊情况外,唐国在长安品级、爵位和身份符合条件的官员勋贵以及各司各衙科研机构的负责人,都必须参加,于是就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宫中涌去。虽然人数众多,却在司礼官的引领下显得井井有条,泾渭分明。勋贵们是一个团体,文官是一个团体,武将系是一个团体,还有那些各个机构的负责人他们凑在一起,还在交头接耳,讨论着最近新项目的一些成果和进程。
含元殿,大殿两侧千牛卫左右列阵,内侍则在门外等待着每一名官员,将其领到殿内自己位置上就座。起初赵肆是不相信上官韵所说的,唐国的大朝会会是这种类似繁荣纪元时期开代表大会的样子。现在看到了,着实是让赵肆大开眼界。
跟着内侍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赵肆坐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大致看明白了大殿内各方的座次。大殿中间前排的是上柱国、王公一类唐国官阶爵位位于超品的存在,自从唐国没有了太师太尉和丞相这一职位,尚书令便成了文官一系的第一人,但其位置还是被排在第二排。从上向下看,右侧,也就是西边靠近中间的位置,是文官一系的位置,紧挨着他们的则是各科研机构和特殊机构的负责人,御史台的人则坐在最右边。中间靠左边,也就是东边的位置则是武将一系的位置,紧靠他们的便是赵肆所在的勋贵团体,而在最左边的,则是监察院的官员。赵肆坐在勋贵体系中的第四排,那个南山侯却坐在自己的斜前方,看来除了爵位高低,是否属于实权的爵位,也影响自己的座次,至于沙达木,赵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家伙几乎快要坐到门外去了。再看看自己周围,这些勋贵子弟就像避瘟神一样刻意的与自己保持着距离,甚至都不会用正眼去看自己。
“东乡侯?”就在赵肆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座现代科技与古代设计相结合的含元殿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赵肆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黑脸男子探过头,一脸笑容看向自己,轻声说道,“在下武城子爵施取义,家父前神策军副帅,金城候施恩。这个位置是别人跟我换的,要不我只是一个子爵,可是做不到侯爷身边。”
“你?不怕跟我走得近,其他勋贵会疏远你吗?”赵肆笑着道。
“怕啊!但是就算我不靠近您,他们一样会疏远我的。”施取义笑着压低声音说道,“我家没什么生意,以前家父攒下点薄财,加上朝廷赏赐的,就在金州城外买了些地,盖了一些厂房库房什么的,现在就靠出租这些房产维持用度。这几年,我也试着说服家里做些生意,但家父不同意,所以,我和其他的勋贵子弟很多时候是没有太多来往的,原因很简单,穷,花不起钱,呵呵。”
看着施取义有些尴尬的笑容,又看了看他的朝服,虽然依旧整洁,但可以看的出来,这件朝服应该洗过很多次了。唐国的朝服制作是很考究的,其面料除了基本的蚕丝和高山绵羊绒外,还用了一些异兽的皮毛进行缝制。此外,其配饰也采用了多种贵重珍宝,比如兽纹上的珍珠,就是采自近海的异种海蚌。现在的海洋,早已不是人类可以轻易涉足的地方,仅看黑殇城与唐国在沿海地区驻扎了重兵,用来防御海兽攻城,就知道采珠的危险程度,在市场上,这一颗小小的珍珠其造价就不低于三枚大沙洲金币,而就算品阶最低的官员所穿的朝服,其上的珍珠都会少于九颗。因此这一件衣服的造价,最低也相当于唐国一个普通家庭数年的收入。
再看看其他勋贵别在腰间袖口的配饰,玉石宝石皆有,唯独这施取义,除了一块不算大的乳白玉牌外,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仅看这些,其人确实和周围的勋贵不太一样。而且赵肆通过观察,也看得出,施取义虽然看上去皮肤有些黝黑,但却不是程玉树那种天生的肤色黝黑,明显就是晒出来的,而且赵肆特意的看了一下施取义的手,并不像那些勋贵中的纨绔子弟一般,保养的极好,而是显得很粗糙,感觉就像是经常干农活,或者每天枪不离手的进行训练。
“嗯,施公子,恕我冒昧,你会用枪吗?”赵肆轻声问道。
“啊?”施取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即笑道,“侯爷见笑了,我家能起来,都是靠家父当年在军队中真刀真枪拼回来的,做为武勋,家父一直告诫我们这些后辈,忘战必危,所以从小到大,我们就没断过准军事训练,直到家里给我在长安谋了个城门司的闲职,我这才算是能偷些懒了。”
“看来施公子的家训很严啊,不过令尊说的对,武勋出身,就不能忘了自己的出身,这也算是老人家对你们的期望吧,希望你们也能建立一番功业。”赵肆笑了笑轻声道,“对了,刚才听施公子说起你们,那敢问施公子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什么施公子不施公子的,我觉得我肯定要比你大,我今年二十九岁了,你就叫我一声老施得了。”施取义笑道,“我家里吧,除了父母高堂,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大哥施诚仁在中州王麾下的定远军里做到了归德将军,我大姐早些年嫁到到了河西道那边,已经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家里还有几个家父收的义子,这些义子的父辈都是当年跟随家父征战的同袍,他们当时就有约定,谁活着,就帮他们照顾自己家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家父的老部下活着的不多了,这些同袍的家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多人也去了,现在只剩几十口子人,在家里的封地勉强做些活计混个生活,而那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被家父收做了义子,留在了身边。”
“你的父亲是个不错的人,很信守承诺。”赵肆轻声说道,“对了,老施老施的,我感觉叫着别扭,还是叫你施公子吧,有的时候,咱俩还是得避避嫌,不然你在那个圈子里不好混啊。”
“多谢侯爷体谅。”施取义拱拱手笑道。
“对了,施公子,能麻烦你给我介绍介绍朝堂上的这些人吗?”赵肆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我是第一次参加大朝会,没几个认识的,不想一会儿因为这方面的事造成什么误会。”
“这算什么麻烦的事。我就给你大致介绍介绍。”施取义笑了笑,随后便开始向赵肆大致介绍起了这含元殿中的一些需要主要注意的人物。除了赵肆见过的上柱国郭子嘉外,坐在前面的还有几位公爷,一位王爷,不过多数的时候,这位已经赋闲在家的王爷是不会来参加大朝会的,今天不知为何却来了,不过应该也是来应个景,多数还是闭目养神吧。而坐在第二排的,官衔最大的就是文官之首霍征。唐国废除了太师太尉太保这一官职之后,这尚书令便成了文官之首。霍征这个人,赵肆之前倒是见过照片,上一次在永乐县,霍征没有下车,所以赵肆还是第一次见到霍征本尊。与霍征同排的除了几位开国侯爵外,还有赵肆所认识的古丹扬、狄云静和程玉树外,最让赵肆关注的就是那位一直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老人,据说那位是骊山大学的荣誉校长,在许多领域算得上唐国科学界的权威。
当施取义正要向他介绍御史台和监察院那边的人时,突然御座的方向传来悠扬的乐声,赵肆仔细听了听,怎么像是《秦王破阵乐》呢?这不应该是军乐或者大军凯旋的时候奏的乐吗?
就在赵肆还在竖着耳朵听这段激昂的音乐时,猜测为何大朝会会选择这么个激昂的音乐时,御座侧后方传来虞承恩富有特色的公鸭嗓声音:“唐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