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阳台铁栏往下淌，滴在陈星燃刚捡起来的打印纸上，边缘已经泛白。他把纸往怀里塞了塞，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推门进屋。
“总算回来了。”夏洛璃站在玄关，手里还拎着吹风机，“衣服湿透了就放洗衣机，别堆角落发霉。”
“知道啦，长官。”他抖了抖卫衣帽子，水珠甩了一地，鞋也没换就往客厅走。
沙发上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抱着平板，正低头翻数据。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立刻露出职业笑容：“小陈，你可算回来了，等你好久了。”
陈星燃一愣，嘴里叼上刚拆的葡萄味棒棒糖，含糊道：“哟，又见面了，王哥。”
这人是星探王总，半个月前就来过一趟，拿着百万签约合同说要捧他当新晋网文顶流。当时他用“我妈管得严”搪塞过去，没想到对方卷土重来，这次连合同都打印好了。
王总站起身，把平板递过来：“刚刷新的数据，《音浪之巅》粉丝数破百万了，全网热搜挂了六小时，书评区全是‘神预言’‘未来感炸裂’这种词。平台已经盯上了，再不签，别人就要抢模式了。”
陈星燃接过平板扫了一眼，心里清楚这些热度从哪来——三年后的爆款综艺剧情被他提前写成小说章节，系统打赏的灵感值堆到爆表，改编节奏卡得死准。但现在不能说。
他舔了舔糖棍，笑嘻嘻问：“王哥，这次给多少钱啊？”
“税后一千万，三年合约，保底五部作品，影视改编分成另算。”王总语气笃定，“你现在签，就是原创第一人；再拖一个月，可能就成了跟风者。”
陈星燃没急着回话，走到茶几前坐下，把棒棒糖轻轻放在玻璃面上，摆成一个叉的样子。
“王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笨小孩’吗？”他忽然问。
王总一怔：“网上都说你是自嘲，拉近和读者距离。”
“不是。”陈星燃摇摇头，“是我真觉得自己挺笨的。写东西靠瞎猜，改稿像碰运气，有时候连主角下一章去哪儿都想不明白。你们看的是数据，我看的是字数deadline。”
王总皱眉：“谁一开始不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公司有编剧团队，有运营策划，缺的就是你这种能抓热点的脑子。签了约，你只管输出，其他我们兜着。”
陈星燃抬眼看了看书房方向。
那里抽屉最底层，藏着一张他偷偷画的技能树草图——写作技巧、作曲精通、表演共情……一个个灰着，唯独“编剧基础”只剩最后一点进度条没亮。他知道，只要再攒点灵感值，就能真正自己编故事，而不是靠系统预演片段拼凑内容。
现在签了约，就得马上量产新作。可没有编剧能力，他拿什么撑住后续？
“我现在还不想签。”他说。
王总脸色变了：“你知道有多少新人挤破头想拿到这个机会？有人愿意倒贴钱买我们的入门资格！”
“所以我才更要等。”陈星燃声音不高，但很稳，“越是大家都想要的东西，越得想清楚自己能不能接住。”
夏洛璃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杯热水，闻言嗤笑一声：“他说不签就不签，你们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强求干嘛？”
王总看了她一眼，语气带了些无奈：“夏小姐，你也劝劝他。娱乐圈不等人，错过窗口期，再天才也得凉。”
“那也比赶鸭子上架强。”夏洛璃把杯子放下，站到陈星燃旁边，“他要是真那么好捧，你们早该找上门三年前了。现在看他火了才来谈合作，当他是提款机？”
王总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收起合同：“行，我尊重你的选择。但这机会不会一直开着，下个月要是还没动静，平台可能会直接启动对标项目。”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下来。
陈星燃低头看着茶几上那根棒棒糖，糖纸在灯光下闪了闪，像是某种信号灯熄灭。
夏洛璃瞥他一眼：“真不签？”
“嗯。”
“不怕后悔？”
他笑了笑：“怕啊，但更怕骗自己。我现在写的，其实都是……”他顿了顿，把后半句咽回去，“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少来这套。”她转身回房间，“早点睡，明天还得上课。”
他应了一声，慢吞吞起身去洗澡。
热水冲下来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心念一动，视野角落浮现出那扇“虚掩的门”。系统依旧残缺，但权限还在。他调出技能树界面，编剧基础图标仍然灰暗，进度条停在99%，差一点点。
他知道，这点灵感值不算多，但必须留着。今晚要是答应签约，明天就得交大纲、立人设、定世界观——可他自己都没法独立完成这些事。
洗完澡回到房间，他躺上床，拉高被子盖住下巴，确认隔壁房门已关，才再次连接系统。
将近期零散积累的灵感值全部注入技能树，进度条缓缓跳动，最终仍卡在原处。
差一点。
还差一点。
他咬住嘴里那根不知什么时候叼上的柠檬糖，舌尖泛起熟悉的酸味。这不是第一次拒绝诱惑，但可能是最关键的一次。
外面的世界在催他出道，粉丝在等他更新，资本在等他松口。可他清楚，真正的起点不是被人捧上去的那一刻，而是自己能独立写出第一个完整故事的瞬间。
他不想一辈子当个“搬运工”。
凌晨两点，屋内彻底安静。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摸黑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是夏洛璃白天落下的设计稿，背面还写着“国潮科技系列初稿v3”。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在空白角落画了只戴眼镜的小熊，穿着背带裤，手里举着一本剧本，头顶气泡框写着：“等我学会写故事。”
画完，他盯着看了几秒，轻轻折好，塞回书包夹层。
转身时，瞥见她房间门缝下没了灯光。
雨早就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斜斜照进来，刚好落在她床头那个棒棒糖吊坠上，珠光一闪。
他站在门口静了静，然后回房躺下，闭眼，意识沉入系统。
进度条依旧停着。
但他没再尝试强行推进。
宁可慢一步，也不能错一步。
枕头底下，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微信弹出一条通知：《音浪之巅》最新章节阅读量突破五十万。
他没睁眼，手指在被子里轻轻蜷了一下。
窗外，一片树叶从枝头滑落，砸在楼下遮雨棚上，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