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还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回荡，林宗尧拽着清颜的手腕往警车跑，夜风灌进衣领，带着深秋的凉，可他手心全是汗，烫得像要烧起来。清颜被他拉得踉跄了两步，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胳膊——那里刚被刀划了道深口子，血把黑色外套浸出一片暗渍，她不敢用力，只能小声喊：“宗尧，你慢点儿，胳膊疼不疼？”
“不疼。”林宗尧头也没回，声音发紧，“先去医院，苏叔那边要紧。”
李警官已经把警车发动了，见他俩跑过来，赶紧推开车门：“快上车！我让局里给医院打了电话，让他们最好的医生都去抢救室了！”
清颜刚坐稳，就急着给护士站回拨电话，指尖抖得按不准号码。林宗尧腾出一只手帮她按了重播，自己则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枭爷跑了，自杀的男人嘴里没吐出半个字，刚松口气以为清颜安全了，苏叔又突然出事，还有那条匿名短信，发信人像是长了眼睛，把他们的行踪摸得透透的。
“通了通了！”清颜的声音带着哭腔，“张护士？我是清颜，我爸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张护士是苏叔住院后一直负责的，说话还算实在，就是语气里满是焦急：“清颜啊，你可算回电话了！刚才苏先生突然心室颤动，心率一下子掉到三十多，我们正在电击除颤，王主任亲自上手了，你和林先生赶紧过来吧，家属得在外面等着，万一……”
“别万一！”清颜急得打断她，“我爸肯定没事的，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我们尽力！你们快过来！”
挂了电话，清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在膝盖上。林宗尧把抽纸递过去，自己也没心思安慰——他胳膊上的伤口这会儿才开始钻心疼，可比起苏叔的情况，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他想起下午在IcU外，苏叔还隔着玻璃冲他眨眼睛，虽然插着管说不了话，可眼神明明是清醒的，怎么会突然心率下降？
“不对劲。”林宗尧突然开口，李警官刚拐过一个路口，闻言踩了脚刹车，轮胎蹭着地面响了声：“你也觉得不对劲？”
“嗯。”林宗尧攥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条匿名短信上，“苏叔下午还好好的，就算病情反复，也不会这么巧，刚好在我们跟枭爷对峙的时候出事。还有这条短信，发信人怎么知道苏叔出事了？他好像就在我们身边看着。”
李警官皱着眉点头：“我也觉得邪门。刚才在工厂，警笛声不是我们的人开的——我特意跟手下交代过，一律关警笛隐蔽布控，那警笛说不定是枭爷的人故意弄出来的，就是想打乱我们的计划，让他趁机跑。现在苏叔这边，保不齐也是他们搞的鬼。”
“医院里有他们的人？”清颜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吓人，“是护士？还是医生？他们想对我爸做什么？”
“别瞎想。”林宗尧拍了拍她的手背，“现在没证据，不能乱猜。等会儿到了医院，我们先看看情况，李警官会让人查医院的监控，还有苏叔的用药记录，肯定能查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也没底。枭爷连医院监控都能提前弄坏，要在苏叔的治疗上动手脚，恐怕也不是难事。他掏出手机给周明打了个电话，那边秒接，声音还是怯生生的：“林总？您和清颜姐没事吧？我在IcU门口等了半天，没敢走。”
“你在医院？”林宗尧愣了下，随即松了口气，“正好，你去抢救室门口等着，看看里面的情况，有任何动静马上给我打电话，别让任何人靠近抢救室门口，尤其是不认识的医生护士，知道吗？”
“知道了林总！我这就去！”周明的声音里多了点底气，像是终于有了事儿做。
挂了电话，警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林宗尧推开车门就往急诊楼跑，清颜和李警官跟在后面。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抢救室门口的红灯亮得刺眼，周明正蹲在墙角，看见他们跑过来，赶紧站起来：“林总！清颜姐！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张护士刚才出来拿药，说里面还在除颤，让我们别着急。”
清颜没说话，径直走到抢救室门口，双手攥着门框，盯着那盏红灯，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林宗尧走过去，轻轻把她往旁边拉了拉：“站这儿也没用，我们先等会儿，李警官去联系医院的人了。”
李警官确实没闲着，刚到就给医院的副院长打了电话——之前查老鬼案子的时候打过交道，算是半个熟人。没过十分钟，副院长就匆匆忙忙跑过来，穿着白大褂，头发都没梳整齐：“李队，林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苏先生下午还挺稳定的，怎么突然就……”
“王院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警官拉着他走到一边，声音压得很低，“你马上让人把苏先生今天的用药记录、护理记录全都调出来，还有抢救室门口的监控，从下午五点到现在的，一分都不能少。另外，参与苏先生治疗的医生护士，暂时别让他们离开医院，我们需要问话。”
王院长脸色一变：“李队，你这是怀疑……”
“不是怀疑，是谨慎。”李警官的语气不容置疑，“苏先生牵扯到一桩刑事案件，现在他突然出事，我们必须排除人为因素。你放心，只要查清楚和医院没关系，我们不会为难任何人。”
王院长点点头，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行，我这就安排。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让护士先给林先生处理下伤口，他这胳膊还在流血呢。”
林宗尧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口，低头一看，外套袖子已经被血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胳膊上。清颜也看见了，赶紧拉着他往旁边的护士站走：“你看看你，都流血流成这样了，还不管不顾的！”
护士站里只有一个值班护士，见林宗尧胳膊上的伤口，吓了一跳：“哎哟，这伤口这么深，怎么才来处理？再晚点儿就要感染了！”说着赶紧拿了碘伏、纱布过来，一边消毒一边念叨，“小伙子，你这是跟人打架了？这么深的刀伤，得缝针啊，我这儿只能先给你包扎下，等会儿还是去外科处理下。”
“没事，先包着吧。”林宗尧盯着抢救室的方向，心不在焉地说，“等苏叔这边稳定了再说。”
清颜蹲在旁边，看着护士用碘伏消毒，林宗尧的胳膊抖了一下，她赶紧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疼就说一声，别硬撑。”
“不疼。”林宗尧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别担心，我没事。”
护士翻了个白眼：“还不疼呢，汗都下来了。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正说着，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全是汗。清颜赶紧站起来跑过去：“王主任！我爸他怎么样了？”
王主任是心内科的老专家，苏叔的主治医生就是他。他喘了口气，对清颜说：“清颜啊，你别着急，我们刚才做了三次电击除颤，苏先生的心率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没脱离危险，需要转到IcU继续观察。”
“稳定下来了就好，稳定下来了就好……”清颜捂着胸口，眼泪又掉了下来，“谢谢王主任，谢谢您。”
“应该的。”王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向林宗尧，“林先生，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林宗尧心里咯噔一下，跟着王主任走到走廊尽头。王主任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张单子：“这是苏先生刚才的抢救记录，你看看。他这次心率下降很突然，我们查了心电监护，发现他之前的心率一直很平稳，突然就出现了室颤，不像是病情自然发展的样子。”
“您的意思是？”林宗尧的声音有点发紧。
“我不敢肯定。”王主任皱着眉，“不过有个情况很奇怪，苏先生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有个护士给他注射了一支镇定剂，说是他情绪有点激动，怕影响恢复。可我查了医嘱，我没开镇定剂的单子，那个护士也不是我们科室的，是急诊科临时调过来的。”
林宗尧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那个护士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王主任摇了摇头，“抢救开始后，她就不见了。我已经让医院保卫科去查了，监控里能看到她的身影，不过她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果然是枭爷的人干的！林宗尧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他就知道，枭爷不会就这么算了，抓不到清颜，就对苏叔下手，想用苏叔来要挟他。
“林先生，你要是知道什么，最好跟我说清楚。”王主任的表情很严肃，“苏先生现在还在危险期，如果真有人想害他，我们必须加强安保，不然下次可能就……”
“我知道了王主任。”林宗尧打断他，“您放心，我会让警察在IcU门口守着，不会再让任何人靠近苏叔。那个护士的监控录像，麻烦您尽快给我，我要查清楚她是谁。”
“好，我这就去催保卫科。”
王主任走后，林宗尧回到抢救室门口，清颜赶紧问他：“王主任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我爸的情况不好？”
“没有。”林宗尧不想让她担心，随便编了个理由，“就是说苏叔需要转到IcU，让我们去办手续。李警官呢？”
“李警官刚才去查监控了，让我们在这儿等着。”清颜指了指走廊另一头，“周明也跟着去了，说帮着看看。”
林宗尧点点头，掏出手机，那条匿名短信还躺在收件箱里——“想知道苏叔为什么会突然出事吗？明天早上十点，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哪儿？林宗尧皱着眉想。他和清颜常去的咖啡馆？还是公司楼下的便利店？或者是……他突然想起上次和枭爷的人在码头对峙前，收到过一条类似的短信，也是约在“老地方”，结果是个圈套。这次会不会又是圈套？
可发信人知道苏叔出事，还知道用这个当诱饵，说明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如果不去，可能就永远查不到是谁在医院动手脚，也查不到枭爷的底细。去的话，又怕又是个陷阱，到时候不仅自己危险，还可能连累清颜和苏叔。
“在想什么呢？”清颜见他脸色不好，拉了拉他的胳膊，“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宗尧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她：“你看这个。”
清颜接过手机，看完短信，脸色一下子变了：“这是谁发的？他怎么知道我爸出事了？还约你见面，肯定是圈套！你不能去！”
“我知道可能是圈套。”林宗尧拿回手机，“但他提到了苏叔出事的原因，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如果不去，我们就不知道是谁在医院害苏叔，也不知道枭爷下一步要干什么。”
“可是……”清颜还想说什么，抢救室的门又开了，几个护士推着病床走出来，苏叔躺在上面，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得像纸。
“爸！”清颜跑过去，想碰他又不敢碰，只能跟着病床走，“爸你醒醒，我是清颜啊！”
苏叔闭着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王主任跟在后面：“清颜，别喊了，苏先生现在还没醒，我们要把他转到IcU，你们去办下转科手续吧。”
林宗尧赶紧去办手续，清颜和周明跟着病床去IcU。等他办完事回到IcU门口，清颜正趴在玻璃上往里看，周明站在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续办好了。”林宗尧走过去，“王主任说苏叔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清颜的声音很轻，“他说要看今晚的情况，如果今晚能挺过去，明天应该就能醒了。”
林宗尧点点头，掏出手机给李警官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了：“宗尧，我刚看完监控，那个护士果然有问题！她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不过她的身高和体型，跟上次在IcU门口消失的那个护士有点像。我们已经把监控截图发给局里了，让技术队比对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人。另外，那个自杀的男人身份也查到了，叫赵磊，是赵天宏的远房侄子，以前在宏业公司当司机，后来辞职了，应该是一直跟着枭爷干。”
“赵天宏的侄子？”林宗尧皱着眉，“这么说，赵天宏和枭爷的关系不一般？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