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的初夏,西山这台精密的机器,按照林枫绘制的蓝图,开始在海上与草原两个全新的战略方向上全速运转。
被命名为“启明”号的试验性混合动力帆船,在登州外海一处隐蔽的港湾内缓缓下水。这艘船体量约三百吨,外观仍以传统的福船为基底,但其尾部却加装了一个格格不入的明轮推进器,船舱内安置着一台小型蒸汽机,粗大的烟囱冒着黑烟。在无风或需要逆风机动时,蒸汽机能驱动明轮,提供持续的动力。
“启明号”的首任船长,是一位名叫何良傅的前大明水师把总,因不满上官贪腐而投奔西山。他站在崭新的甲板上,心情复杂地看着那轰鸣的机器。
“何船长,感觉如何?”陪同试航的格物院机械科教习问道。
何良傅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和海煤混合气味的海风,感慨道:“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有了这‘铁牛’助力,逆风逆流皆可前行,这海上行船的规矩,怕是要改写了!”
与此同时,周文望主持的“水师学堂”也招收到了第一批三百余名学员。他们中既有被高额饷银吸引来的老水手,也有西山体系内选拔出的机灵少年。课程除了传统的操帆、驶风、牵星术外,更增加了格物院编写的《基础航海力学》、《海图识别与绘制》,甚至还有简单的蒸汽机维护。林枫的目标,是培养出既能驾驭风帆,也懂基础科学原理的新一代海军军官。
更重要的突破来自贸易线。经过艰难的秘密接触,陈文渊派出的商队终于通过中间人,与在鸡笼(台湾)活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搭上了线。初次交易,西山用十架精美的自鸣钟、五面等人高的玻璃镜以及一批优质的精钢刀具,换回了荷兰人船上的五十担硫磺和十桶硝石。虽然数量不多,但这条海上生命线,终于被打通了第一个节点。
在“启明号”下水的同时,巴特尔带着林丹汗的回复和第一批五百匹蒙古战马,再次来到了西山。林丹汗几乎全盘接受了林枫的条件,对那五百支燧发枪和二十门炮望眼欲穿。
由三十名老兵和十名格物院技术士官组成的“军事顾问团”,跟随巴特尔北上草原。他们带去的不仅是武器,还有西山的标准操典和基本的后勤维护理念。
一个月后,顾问团从草原发回了第一份详细的观察报告,由信鸽和接力快马传回:
- 察哈尔部勇士单兵素质极高,骑术箭术精湛,但纪律松散,缺乏协同作战概念。
燧发枪和火炮在初次展示时引起了巨大轰动,被蒙古人视为“天雷之器”。
林丹汗对顾问团较为礼遇,但其内部部落首领成分复杂,对西山的态度不一,需警惕。
关于更北方“罗刹人”的情报开始零星汇集,他们似乎正在向黑龙江流域渗透。
报告的最后,顾问团团长写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然渔猎之技,亦需掌控。建议后续以弹药供给和部件维修为纽带,逐步加深察哈尔部对我之依赖。”
林枫批准了这个建议。他深知,对草原的经略,急不得,必须像熬鹰一样,既有喂食的恩惠,也有收紧链条的掌控。
**伯府的权衡**
海陆两线的初步成功,让西山的高层们精神振奋,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议事堂内,陈文渊看着两份支出报告,眉头紧锁:“伯爷,海上造船厂、水师学堂,陆上对察哈尔部的军火‘援助’,这两项开支已经超出了年初预算的额外部分,正在消耗我们的战略储备金。长此以往,恐难以为继。”
周文望也补充道:“而且,两条线同时推进,人才和资源都感到吃紧。尤其是熟悉海事和边情的外交、贸易人才,极度匮乏。”
林枫看着沙盘上新标注出的海上航线和北方草原势力范围,沉声道:“你们的担忧,我都明白。但这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陆权与海权,如同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
他做出决断:
“第一,资金问题。发行一期‘海防与边贸建设债券’,面向西山内部官员、商人乃至富裕百姓募集,以未来的海关收入和边贸利润作为偿付担保。这既能筹措资金,也能将更多人的利益与我们的扩张绑定。”
“第二,人才问题。格物院立刻增设‘外交与贸易’选修科目。同时,大胆起用有何良傅这样有专长、有意愿投诚的前朝人员,给予信任和权限。我们不拘一格,唯才是举。”
“第三,战略优先级。现阶段,海上求存,陆上扰敌。海上力量关乎命脉,优先级最高,必须确保原料输入。陆上对察哈尔部的支持,控制在既能牵制皇太极,又不至于让其尾大不掉的程度即可。”
林枫的决策清晰而果断。他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同时在大陆和海洋两个棋盘上落子。尽管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消耗,但他坚信,只有海陆并举,西山才能真正突破地理的桎梏,获得争霸天下的战略主动权。
深蓝的波涛与草原的烽烟,共同构成了西山未来命运的宏大背景。而林枫,正稳稳地站在这个巨大舞台的中央,调度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