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漫过脚背,系统提示音响起。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防滑胶靴。”
陈岸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旧胶鞋,又望向远处的渔船。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了几秒。手机忽然震动,屏幕亮起,第二条记录的解锁进度显示为:2\/7。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回到船舱,他将手机插入离线终端。防水布掀开一半,里面电线杂乱,几块备用电池堆在角落。他没理会这些,直接打开扫码界面,对准瓷瓶底部的二维码。
【检测到匹配印记】
【是否解锁陈氏家族秘档?】
他点了“是”。
页面开始加载,屏幕突然一抖,分裂成左右两个画面。左侧呈灰黑色,边缘布满裂纹般的痕迹;右侧是浅蓝色,波浪线条缓缓流动。
左屏写着:“杀戮模式——资源归集效率提升91%,宿主存活率下降至34%。”
右屏显示:“共生模式——生态反馈循环启动,长期收益不可估量,风险未知。”
陈岸盯着这两行字,看了很久。
他没有删除记录,也没有关机,伸手摸了摸手腕。皮肤下有些发热,像是晒久了太阳的感觉。他记得第一次签到那天也有类似的感觉,但远不如现在明显。
他拔掉数据线,重启设备,再次扫描。
分裂界面依旧出现。
这一次,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左屏顶部有个小图标,形状像一把刀。他放大查看,认了出来:那是马明远公文包里常别的一枚金属书签。
心头一沉。
这不是系统故障,也不是程序出错。是有人把自己的选择,强行植入了他的系统。
他打开测绘仪,调出昨天拍摄的视频。画面中,陈天豪站在雾气弥漫的海面上,声音断续:“……纯粹的掠夺者……才配成为宿主……”
他将视频导入声呐分析模块,提取音频频率。机器运行几分钟后,跳出一组数据:基础编码为【047-1953-moS-ch】,与二维码中的前缀一致。
两条线索吻合了。
原来,“杀戮”与“共生”并非两个独立功能,而是同一系统的两条路径。一条靠吞并、压榨与控制;另一条讲平衡、积累与延续。而他自己,一直走的是后者。
可为什么马明远的声音会出现在左屏?
正思索间,外面传来脚步声。
门帘被掀开,两名海警走了进来。一人手里拿着牛皮纸文件袋,另一人站在门口未动。
“澳门警方传来的材料。”递文件的人说,“加密传真打印版,他们不放心电子传输。”
陈岸接过袋子,撕开封口。
最上面是一张登记表,抬头写着“澳门特别行政区工商注册档案”,日期为1947年8月12日。
法人代表:陈天豪。
公司名称:赶海资源开发有限公司。
经营范围:超自然导航系统应用、跨海物资调度、特殊水域作业许可。
附件页还有一段备注:“首代系统于1950年失控,导致三号海域出现反常洋流及生物异变,项目已于1951年正式终止。原系统宿主陈天豪因拒绝切换运行模式,被强制解除绑定。”
陈岸一口气读了三遍。
早在1947年,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就已经拥有了系统。他不是第一个使用者,甚至可能是第一批被淘汰的人。
那他现在用的这个系统,是从哪来的?
他忽然想到什么,翻出航海日志,找到最后一页粘着碎瓷片的地方。双鱼徽章旁,有一串极小的手写编号:#047-ch-01。
和文件里的项目编号完全一致。
呼吸渐渐放缓。
这根本不是重生逆袭,而是一场延续三代的测试。每一个拿到系统的人,都会面临一次选择。选错,就被淘汰;选对,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而他刚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了“共生模式”。
所以他活到了现在。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选择早有人做过,也失败过。陈天豪当年拒绝切换,坚持用杀戮模式强行操控系统,最终失去了资格。
如今,马明远成了这条路线的继承者。
或者说,替身。
他抬头问:“澳门那边还有别的消息吗?”
海警摇头:“只有这些。他们说这事涉及境外历史档案,能查到已经不容易了。你要想深入,得走正式协查流程。”
两人离开后,船舱重归寂静。
他把文件摊在桌上,用笔圈出几个关键词:1947年、首代系统、强制解绑、洋流异变。
接着,他打开手机,再次进入系统界面。
分裂的双屏依然存在。
这次他没有点击任何选项,而是长按右下角的波浪图标——那是共生模式的标志。五秒后,屏幕一闪,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外部信号残留】
【来源:已注销账户——马明远】
【信息类型:意识投影片段】
【是否清除?】
他愣住了。
意识投影?
也就是说,马明远根本没有彻底切断权限。他在死前将自己的行为模式打包,埋入系统底层,等待下一个接触二维码的人触发。
这就是左屏为何会出现他的书签图标。
这也解释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他点了“否”,没有清除。
反而点进详情页,查看投影内容。
第一段是马明远在股东大会按下遥控器的画面。第二段是他坐在办公室签署合同的情景。第三段最短,仅三秒钟——他抬头看向镜头,嘴角微动,说了句听不清的话。
陈岸放大音频。
杂音中浮现出一句清晰的话语:
“你永远逃不出陈家的宿主命运。”
画面结束。
陈岸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签到时,系统只说了一句:“今日签到成功,获得xx。”简单、直接,毫无多余说明。那时他以为这只是个工具。后来才明白,它一直在观察他如何使用它。
他捡到鲍鱼,没有拿走,而是标记位置通知村里;他有了声呐仪,第一件事是帮周大海避开暗礁;掌握气象预判后,他第一时间给二十艘渔船发送预警短信。
他始终在做“对的事”,而不是“最赚的事”。
系统记住了。
所以它给了他共生模式。
但这不代表安全。
陈天豪失败过,马明远执迷不悟,现在轮到他。他可以选择关闭系统,也可以继续前行。
但他不能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
他翻开航海日志,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
“我不是第一个,但我要做最后一个。”
写完,他合上本子,将手机放进防水盒。盒盖扣紧,指示灯泛起绿色。
他没有退出系统,也没有删除数据,而是将声呐仪调为监听模式,连接终端后台,设定一旦检测到类似【047】编码的信号,立即自动报警。
设备启动后,屏幕上开始滚动波形线。大多数是正常的海流波动,偶尔闪过几个红点,均为误报。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起身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外面天已大亮,码头传来吊车的轰鸣。有人喊着号子,有孩子跑过甲板嬉笑。
生活照常进行。
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他坐回椅子,拉开抽屉,取出一块备用芯片。这是他从马明远那台烧毁的服务器里拆下的,一直未能细查。
他接上读取器。
屏幕闪了几下,终于加载出一个隐藏文件夹。名字只有一个字:【镜】。
点进去,全是黑白照片。
第一张是1953年的澳门码头,一群人站在一艘木船前合影。中间那个穿长衫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支金笔。
第二张是1983年的渔村大会,赵有德站在主席台讲话,台下坐着一名戴眼镜的年轻人,脸模糊不清,但姿势与马明远如出一辙。
第三张最诡异。
是现在的他,站在船头望海的照片。拍摄时间显示为:昨天晚上十一点十七分。
可他根本不记得有人拍过这张。
他放大图片边缘。
在右下角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只手举着手机。那只手戴着一块旧式腕表,表盘刻着两个字:
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