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贴着岩壁往前走。他的手碰到一块冰冷的金属。那东西埋在海底的石头里，上面有海藻和硬壳。形状像一口倒扣的钟。他擦掉脏东西，看到顶部有两个凹槽，一红一蓝，开始发光。
声呐仪震动了一下。
前面的路变窄了，只能一个人通过。他正要往前挤，忽然感觉后面水流动了。马明远从石头后走出来。他没有吃惊，反而笑了。
两人距离不到两米。水下呼吸产生的气泡往上飘，撞在一起。
陈岸没动。他悄悄摸了摸脖子上的呼吸膜。氧气还剩七分钟。他把声呐仪塞进腰间，伸手按向蓝色凹槽。
屏幕突然出现。
【坚韧度99%】
数字跳了一下，画面一闪，出现几个片段：他在沙滩上捡贝壳，天还没亮；妹妹坐在门口等他，手里抱着算盘；渔船翻了，他把它拖回来。这些事他记得，但没想到系统会存下来。
马明远也伸手碰了红色凹槽。
【贪婪度98%】
他的屏幕上没有回忆，只有一串滚动的数字——收购价、出货量、利润、风险。最后停在一个数上：三百二十七万八千六百元。那是他第一次走私赚的钱。
“你看到了吗？”马明远说话，声音闷闷的，“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你只想活下来，我想掌控一切。”
陈岸收回手，盯着那串数字：“你抢主机，是想改数据？”
“不是改。”他冷笑，“是接管。系统看的是数值，不是人。谁的分数高，谁就是主人。”
说完，他猛地去拔蓝色接口。
陈岸没拦。他知道这东西拔不掉。原主的日志说过，签到系统绑定的是行为，不是连接线。可就在马明远碰到的瞬间，整块岩石晃了一下。
碎石从上面掉下来。
“你做了什么？”陈岸退了一步，背靠岩壁。
“校准程序启动了。”马明远喘气，眼神发亮，“它要比较两个宿主的数据，决定最终人选。”
红蓝两道光开始闪，频率慢慢同步。主机裂开小缝，有气体冒出来，搅乱水流。
陈岸马上觉得不对。这种震动会引发塌方。他摸了摸肩膀上的旧伤，那里开始发热。但系统没报警，也没提示。
“你还相信它是来帮你的？”马明远转头看他，“三十年前，陈天豪就拿过这东西。他选了杀戮模式，想控制整个渔线。结果呢？海浪反扑，船沉了，人也没捞上来。”
陈岸皱眉：“你说他死了？”
“没死透。”他咬牙，“但他被系统抛弃了。现在的主机是新的。专门用来测试不同性格的人，看哪种选择能让系统稳定。”
“所以你是试验品？”
“那你呢？”马明远上前一步，“你以为你靠努力翻身？你只是刚好符合标准——够穷，够苦，够忍。系统需要一个不会乱来的守门人。”
石头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大。
一块尖石砸在主机边上，蓝光闪了两下，差点灭掉。陈岸伸手护住凹槽，手掌被划破，血混进海水。
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身体感觉到的震动。
声呐仪贴在岩壁上，录下一段音频，正在播放：
【系统选择者，必有一战】
还是陈天豪的声音。
马明远听到后，动作停住了。
“你早就知道？”陈岸问。
“我知道一点。”他低声说，“我也签到，也拿奖励。但我拿得越多，心里越空。它给我的都是能抢的东西——快艇、武器、情报网。但它从来不让我安心。”
他说完，忽然笑了：“最讽刺的是什么？其实我不想当坏人。我爸死在海上，因为别人抢了他的鱼获。我发誓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可系统给我的路，全是掠夺。”
陈岸看着他，没说话。
头顶的裂缝变大，珊瑚成片掉落。水流变得混乱，带着泥沙来回冲刷。
“我不想输。”马明远声音变狠，“我不甘心一辈子被人踩。既然它要选，那就让我赢一次。”
他冲上来，双手直抓主机核心。
陈岸侧身躲开，一脚蹬墙借力后退。通道太窄，没法转身，他只能贴着一边走。马明远紧跟，手指擦过他手臂，差点扯掉防水袋。
“你逃不掉！”他吼，“你永远比不过我！我算过每一笔账，冒过每一次险，我付出的不比你少！”
“你一开始就错了。”陈岸停下，回头看他，“你总想着赢别人。我没想赢，我只想守住该有的。”
“守？”他冷笑，“守得住吗？看看这世界！弱的都被吞了，只有狠的才能活！”
话没说完，脚下猛晃。
支撑柱断了，半边通道塌了。陈岸被气流撞上岩壁，声呐仪飞出去。他伸手去抓，指尖碰到外壳，却被泥沙盖住。
马明远也被甩开，左腿被钢索缠住，摔倒在地上，动不了。
“救我！”他喊。
陈岸站着，没动。
“你不救我，你也出不去！”他抬头大叫，“出口全堵了！只剩那边一条缝，通向深沟！你一个人撑不到水面！”
陈岸低头看呼吸膜。氧气还剩三分半钟。
他走过去，蹲下，从泥里挖出声呐仪。屏幕裂了，还能用。他撕掉防水层，把设备背面贴在裂缝内壁上，设了定时信号。
“你留标记也没用。”马明远喘气，“没人会来。他们只会以为你也死了。”
“总会有人查。”陈岸站起身，“赵秀兰交了账本，股权书也在。你们藏不住了。”
“哈……”他忽然笑出声，“你以为她是真心帮你？她爸死了，她没地方去了才投靠你。人心能信吗？”
“我不知道。”陈岸说，“但我信我自己选的路。”
他转身走向裂缝。
“陈岸！”马明远大叫，“你真以为你是胜利者？你只是下一个试验体！系统不会停！它还会找人！还会测试！你今天做的选择，明天就会被别人推翻！”
陈岸没回头。
“我不是胜利者。”他边走边说，“我是选择了不掠夺的人。”
裂缝越来越窄，只能勉强挤进去。他侧身前进，珊瑚刮破衣服，在胳膊上划出血痕。
身后不断传来崩塌声。主机的光慢慢被埋进黑暗。红蓝两色闪了几下，最后熄灭。
他继续往前游。
氧气越来越少，呼吸膜开始失效。喉咙发紧，胸口像压了石头。他不敢加快，怕耗氧太快。
前面有一点微光。
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像是某种生物发出的光，在黑漆漆的海沟边轻轻闪。
他朝那边游。
忽然，声呐仪震动。
不是警报，是签到提示。
【今日签到成功】
【获得：洋流图谱x1】
他愣了一下，苦笑。这时候还能签到，系统还真是准时。
图谱展开，出现在眼前。一条路线清晰可见，指向东南，写着四点三公里。
那里有个标记。
不像村子，也不像港口。
像个沉下去的建筑群。
他看了几秒，收起图谱，继续前进。
游了五十米，他回头看。
裂缝入口已经被石头和泥沙封死，看不出有人来过。
再往前，水温突然变冷。
他的手臂开始发麻，意识有点模糊。呼吸膜完全失灵，全靠本能换气。
前面的光越来越近。
他看清了。
那是一片倒塌的石屋，半埋在沙底，屋顶长满发光的水母。其中一间门口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还能看出几个字：
“澳门陈记商号”。
他停在门前，手搭上门框。
屋里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