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陈岸坐在观测站的椅子上，手搭在键盘边缘。桌上的袋子敞开着，露出一张工作证，上面印着“cht-07”。他凝视良久，终于从抽屉里取出一枚U盘。
这不是普通的U盘——而是他在深海签到时获得的“量子缓存U盘”，能读取生物信号。此刻，唯有它能揭开真相。
他将U盘插入电脑。屏幕一闪，跳出一个灰色对话框：【检测到宿主dNA残留，是否启动基因锁破解术？】
他点了确认。
指尖被刺破，一滴血落入识别槽。系统开始运行，进度条缓缓推进。屏幕上浮现出一段螺旋结构，其中一小段代码闪烁着异样的颜色。
这正是他在沉船中见过的加密方式。
他调出汇款单的扫描图，与那段代码比对。两组数据完全一致。不是巧合，也不是伪造。它们来自同一个源头。
“原来你真的……是他们的人。”角落里传来声音。
陈小满醒了。她蜷缩在床上，手里仍攥着那把算盘，眼睛睁得很大，仿佛害怕一闭眼就会错过什么。
“我不是。”陈岸说，“我只是用了这个名字。”
话音落下，他按下回车键。
房间骤然亮起。一道蓝光自主机射出，在空中投下影像。画面剧烈抖动，如同老式电视失去信号。
左侧是一间办公室，灯光明亮，墙上挂着电子钟，显示晚上十点。一名年轻人伏在桌上，手边堆满文件。那是他——前世的他。
右侧是个会议室，水晶灯高悬，长桌铺展，皮椅整齐排列。陈天豪身穿西装，正在签字。笔尖落下的瞬间，他抬起头，对着镜头微笑。
两张脸，一模一样。
画面跳动几下，定格在同一帧。字幕浮现：
“cht-07号实验体投放成功。”
“记忆覆盖完成。”
“商业回收阶段启动。”
陈岸静坐不动，呼吸渐缓。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幻觉。系统不会欺骗，海洋也不会。他每日赶海签到，依靠的是真实接触海水，所有技能皆源于现实反馈。这个结果，只能是真实的。
“所以你是谁？”陈小满轻声问，“是我哥吗？”
“我是。”他说，“但我也曾是他们选定的人。”
话音刚落，投影消失。机器轻轻鸣响，像任务终结的提示。
可系统并未发声。
房间里一片寂静，唯有雨滴敲打屋顶的声音。一秒，两秒，三秒……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滴——
是电子钟的报时声。
他猛地转头望向窗户。外面漆黑如墨，只有雨水划过玻璃的痕迹。但那声音清晰无比，仿佛贴耳响起。每晚十点，公司大楼都会响起这个声音。那是他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声。
如今，它从海上飘来。
陈小满跳下床，冲到窗边。她什么也没看见，只感到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
“哥……”她回头看他，“我们是不是不该碰这些？”
“已经碰了。”他说，“而且，不止我们。”
他想起昨天打给周大海的电话。“如果我不是第一个。”对方沉默许久，才低声回应：“那你得活得比他们都久。”
现在他明白了。那些技能，那些签到奖励，并非随机发放。那是引导，是测试。每一次升级，都是在检验他能否适应。
赶海、寻鲍鱼、穿防滑靴、用声呐探鱼……再到预测天气、推算洋流、破解基因锁。这一切，都是训练。
他是被放进来的。
三十年前，有人设计了一切。澳门商号，cht计划，以活人为载体，将记忆送入另一个时空。他是第七个编号者。
“系统。”他开口，“你说句话。”
几秒后，那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身份溯源完成，触发新维度任务】
空气仿佛冻结。
陈小满往后退了一步，背抵住墙壁。她的手微微发抖，算盘握得太紧，指节泛白。
“什么任务？”陈岸问。
系统没有回答。
电脑自动亮起，弹出一张地图。坐标位于南纬12度，东经114度。那片海域他曾去过一次，三年前签到时踏足过。那里有极寒洋流交汇，水下存在热泉喷口。
文件名写着：“海藻培育基地·一级权限开放”。
他还未细看，异变陡生。
陈小满手中的算盘“咔”地一响。紧接着，一颗珠子炸裂——不是碎裂，而是爆开，仿佛内部压力骤增。
第二颗也炸了。
第三颗。
不到五秒，所有珠子尽数崩毁。碎片四溅，有的撞上墙壁，有的落地作响，噼啪不绝。
她怔住了，低头看着只剩空木框的算盘，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陈岸走过去，拾起一块碎片。边缘光滑，看不出断裂缘由。但他明白，这是某种信号的终结。
这把算盘，她从小带在身边。记账、防身、报警，样样都靠它。村里人都知道，陈小满的算盘一响，必有大事发生。
如今，它碎了。
旧规则，已不复存在。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他问妹妹。
她点头。“那天你在滩涂捡贝壳，回来给我买了糖。”
“不是捡的。”他说，“是系统给的。”
“我知道。”她抬头看他，“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只是运气好。”
她说完，弯腰将木框和碎片收进口袋。动作平稳，毫无惧色，仿佛已然接受。
陈岸回到电脑前。地图仍在闪烁。他点开附件，是一份合同草案。标题为《海洋生物科技合作框架协议》。
签名处空白。
下方有一行小字：签约即激活cht-07号最终权限，释放深海控制模块。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关闭页面。
他不想现在签，也不能签。他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执行命令的人，还是命令本身的目标。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却确实存在。他看向监控屏，画面无人。可声音仍在继续，一步，一步，停在门口。
门把手缓缓转动。
他不动，也不出声。手搁在电源键上，随时准备关机。
门开了。
进来的只有风。裹挟着湿气与咸味，卷着几片叶子扫过地面。
没人。
他松了口气，却又觉得不对。
刚才的脚步声，太过真实。
他调出音频记录，定位那段声响，放大波形图。在杂音之中，捕捉到一组规律震动——
哒、哒哒、哒——
是摩尔斯电码。
他抄录下来，翻译成文。
三个字母：o-K。
“有人在回应我。”他说。
陈小满站在他身后，望着屏幕上的字。
“是谁？”她问。
“不知道。”他说，“但他在告诉我，我已经走对了路。”
他又看了一眼地图。那个坐标仍在闪烁，像在等待他的启程。
可他没有动。
他知道，一旦踏出这扇门，就再也回不到从前。渔村、赶海、签到、一家人围桌吃饭的日子，都将终结。
但他也清楚，有些事，躲不开。
他打开抽屉，取出深海服。检查氧气阀，测试通讯器。这是上次打捞沉船时用过的装备，如今又要穿上。
“你要去哪？”陈小满问。
“先去确认一件事。”他说，“那个基地，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站起身，重新播放系统提示音。
【身份溯源完成，触发新维度任务】
这一次，他听得格外清晰。那声音不再机械，竟带着几分熟悉。
像极了前世老板开会时的语气。
他忽然笑了。
笑罢，他对妹妹说：“如果明天我没回来，你就拿着这些证据去找洪叔。告诉他，cht不是人名，是代号。”
她点头，没有流泪。
他穿上外套，走向门口。
手触上门把的刹那，主机突然再次响起。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跨频通信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