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驱散了黑暗,也带走了夺舰时的惊险与激烈。海天相接处,霞光初绽,将蔚蓝的海面染上一抹瑰丽的橙红。那艘被夺取的海军侦查艇——“海狐号”(现在它名正言顺地拥有了这个代号),拖着略显蹒跚但依旧坚定的航迹,航行在无垠的大海上。经过紧急抢修,主螺旋桨虽有些许震动,但推进无碍,船舵也能进行基本操控,足以支撑接下来的航程。
艇上,气氛与之前乘坐那艘简陋的“幽灵船”时截然不同。虽然空间依旧狭窄,但毕竟是正规的制式舰艇,舱室布局合理,设备相对齐全(尽管被林克破坏的无线电暂时无法使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来自被制服后囚禁在底舱的几名海军士兵),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的这场险象环生的遭遇。
路飞早已恢复了活力,橡胶身体在甲板上蹦来跳去,好奇地研究着艇上的探照灯、信号旗,甚至想把玩船艏的小型训练炮,被艾斯没好气地喝止。他橡胶脸上满是探险家的兴奋,似乎已经完全将夺舰的紧张抛在脑后,只沉浸在“新船”和“新冒险”的喜悦中。“嘻嘻,这船比之前那个小破船好多啦!还能打炮!”
艾斯则守在轮机舱旁,仔细熟悉着这台比“海狐号”原始锅炉精密得多的蒸汽轮机。海楼石抑制剂的虚弱感依旧存在,让他对火焰的操控有些滞涩,但这种“正规”船只的操作流程,反而让他有种奇异的安心感,仿佛暂时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外衣。他擦拭着沾满油污的手,帽檐下的眼神却不时望向远方,哥亚王国的阴影和萨博的安危,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口。
林克则摊开了从艇长室找到的海图,结合缴获的航海日志,仔细规划着接下来的航线。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一夜未眠加上精神高度紧张让他十分疲惫,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拥有了这艘侦查艇,他们的行动便利性大增,但相应的,暴露的风险和需要维持的“伪装”难度也呈几何级数上升。他必须计算出最安全、最快捷的路线,并准备好应对可能的海军盘查。
日头渐高,海面波光粼粼。侦查艇按照林克设定的航线,稳健地向东偏北方向航行。他们刻意避开了繁忙的主航道,选择了一条相对偏僻、但航程稍远的贸易风边缘航线。这样既能减少与大量船只相遇的机会,又能借助稳定的风力节省燃料。
整个白天,都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中度过。艾斯负责驾驶和轮机,路飞负责了望(虽然经常开小差),林克则不断核对航向,监测海况,并时刻留意是否有其他船只或……海军舰艇的出现。期间,他们远远地遇到过几支商船队,对方看到侦查艇上醒目的海军旗帜,都主动避让或发出友好的灯光信号,这让三人稍稍松了口气。他们的伪装,暂时是有效的。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被关在底舱的几名俘虏始终是个隐患。虽然被牢牢捆住并堵住了嘴,但时间一长,难免出问题。食物和淡水也需要补给。更重要的是,这艘艇的例行汇报期限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根据航海日志,下一次向G-3支部的例行通讯报告应在四十八小时后。他们必须在时限之前,远离G-3支部的常规巡逻区,并想好一个合理的“失联”或“延迟报告”的借口。
“我们需要一个故事。”午后,林克召集艾斯和路飞在驾驶室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关于我们为什么偏离既定巡逻路线,以及为何延迟通讯。”
“就说遇到海王类,舵机坏了,无线电也摔坏了!”路飞橡胶拳头一拍,想当然地说。
“太牵强。而且G-3支部会立刻派出搜救队,更容易暴露。”林克否定。
艾斯沉吟片刻:“可以说……追踪一伙可疑的海贼,进入了无风带边缘,信号受到干扰。”
“这个理由稍好,但需要细节支撑,而且无风带风险太大,不适合我们目前的航向。”林克用笔在海图上划着,“最好是与一个‘存在’但‘难以核实’的突发事件挂钩。比如……接到附近岛屿的‘非正式’求救信号,关于疑似革命军联络点的线索,我们前往核查,因涉及机密,故暂缓例行报告。”
艾斯眼睛一亮:“这个好!革命军的线索,高层都会重视,而且核查需要时间,能为我们争取几天!”
“但要小心,”林克提醒,“这个借口一旦用了,就必须有后续。如果G-3支部较真,可能会要求我们提供核查详情。所以,我们必须在这几天内,抵达哥亚王国附近,并找到真正的‘掩护’。”
计划在细节的打磨中,逐渐清晰,也愈发显得如履薄冰。
夕阳西下,将天空和大海染成一片温暖的橙黄。侦查艇破开金色的波浪,航行在仿佛没有尽头的海面上。白天的紧张和筹划,在暮色中渐渐沉淀下来。
轮到路飞值守了望,他橡胶身体趴在船舷,橡胶下巴搁在栏杆上,橡胶眼睛望着远方渐渐沉入海平面的夕阳,突然冒出一句:“艾斯,萨博……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正在检查罗盘航向的艾斯动作猛地一顿,背影僵硬了一下。他抬起头,望向东方那片逐渐被夜色吞噬的海平线,帽檐下的眼神复杂难明。萨博……他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他在哪里?是否真的如报纸暗示,与革命军有关?他会不会……也在某片海上,望着同一轮落日?
“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做着很酷的事情!”路飞自问自答,橡胶脸上露出坚信不疑的笑容,“就像我们一样!”
林克默默地看着两人,没有插话。他知道,萨博是艾斯心中最深的结,也是他们此次冒险的根源。这份沉重的牵挂,是动力,也可能是软肋。
夜幕彻底降临,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清辉洒满海面,万点繁星倒映在水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海浪声和侦查艇引擎低沉的轰鸣。白日的喧嚣与焦虑,在这静谧的月夜中,似乎被暂时抚平。
艾斯让轮机进入低速巡航状态,走到甲板上,靠着船舷,摘下了帽子,任由海风吹拂着他黑色的短发。月光照亮了他年轻却已刻有风霜的脸庞。他望着星空下闪烁着微光的海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真的已经远离了马林梵多,远离了海军的秩序,踏上了一段完全未知的、由自己选择的征途。心中既有对前路的担忧,也有一种挣脱束缚后的、奇异的自由感。
路飞早已在甲板角落蜷成一团橡胶,抱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肉干,呼呼大睡,嘴角还流着口水,梦里似乎还在和什么怪物打架。林克则依旧守在驾驶室,借着月光和罗盘微光,确保航向无误,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过雷达屏幕(虽然功能受限)和漆黑的海面。
月已中天,海面如镜,侦查艇像一把银色的裁纸刀,无声地切开墨色的绸缎。航程已过小半,距离哥亚王国越来越近,但真正的考验,尚未开始。
艾斯回到驾驶室,替换下林克去休息。他接过舵轮,感受着船舵传来的细微震动,目光坚定地望向东方。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绝望深渊,他都必须去闯一闯。为了萨博,也为了……弄清楚自己究竟该走向何方。
林克没有立刻去睡,他站在艾斯身边,看着远方,突然轻声说:“根据海图和航速推算,如果顺利,我们将在三天后的傍晚,抵达哥亚王国外围海域。那时,世界会议的代表团应该已经出发,王都的守备或许会是最复杂的时候。”
艾斯“嗯”了一声,握紧了舵轮。
“休息一下吧,”艾斯对林克说,“接下来,需要你保持最清醒的头脑。”
林克点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仪器,这才走向狭窄的休息舱。他知道,短暂的宁静即将结束,抵达哥亚王国之时,才是真正风起云涌的时刻。
侦查艇继续在月下航行,载着三个少年和一个沉重的秘密,驶向命运的下一个漩涡。月光皎洁,前路未知。悬念,如同这深邃的夜空,笼罩着航程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