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墨会意,立刻去将殿门仔细关好,然后快步回到宋姝菀身边。
脸上带着后怕和惶惑,压低声音禀告:
“小姐!奴婢去药王谷的路上,遇见了被押送回京的宋姝静!奴婢……奴婢当时鬼迷心窍,想着若是杀了她,小姐日后就少了个障碍……便、便动手掐她脖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把她掐死,奴婢就突然晕了过去!”
回想起那诡异的一幕,柒墨依旧觉得头皮发麻。
她顿了顿,试探着,更加小心翼翼地问:
“小姐上次……伤了宋姝静也突然昏厥了过去,多少太医都查不出缘由……小姐上次你说不能伤害她……伤害她会晕倒……奴婢还不相信……原来……原来是真的……”
宋姝菀端起旁边温着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没有看柒墨,语气平淡:
“不听本小姐言,吃亏在眼前!”
柒墨:…………
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隔着开玩笑!
柒墨想了想,瞬间沉默了下去,脸色变了几变。
难怪……难怪以小姐的性子,竟然一直容忍宋姝静在眼前蹦跶。
没有早早斩草除根……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过了许久,柒墨才像是自我消化了这个惊人的猜测,喃喃问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
“小姐……这到底是为什么?莫非……她是什么妖怪不成?”
宋姝菀又轻轻呷了一口温茶,语气依然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那有什么妖怪!柒墨,你只需要记得,以后莫要对宋姝静动杀心,至少……现在不能。”
看来是火候还不够啊。
她心中有怨有恨,但或许还未做出真正触及底线的、十恶不赦的举动,所以那冥冥之中的天道仍在眷顾她?
又或者,需要积累的恶行还不够多?
柒墨虽然满心不甘,但并未多问,只是垂首应道:
“奴婢明白了,小姐。”
小姐说什么,她照做便是。
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讨厌的女人在眼前蹦跶,却伤不到她分毫,这种感觉实在憋屈!
“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宋姝菀叮嘱。
“奴婢明白。”
柒墨郑重应下。
与此同时,行宫另一处廊下。
艾雪碧正提着食盒,打算去探望宋姝菀,却在半路与取药归来的白苏木迎面相遇。
离得尚远,她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位身着素雅白衣、气质清冷如谪仙的男子徐徐走近。
艾雪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也莫名发烫。
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稳了稳心神,待白苏木走近,才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微微福身,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敢、敢问公子,可知晓宋二小姐住在哪处?我……我是来探望她的。”
白苏木目光淡淡扫过她手中精致的食盒,语气疏离而礼貌:
“前方直走,穿过前面的风廊便是。”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这声音传入耳中,艾雪碧只觉得脸上更烫了,心跳也更快了几分。
她忍不住追问: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恕我眼拙,瞧着公子有些面生。”
白苏木却并未再应答,只是微微颔首,便与她擦肩而过,径直离开了。
艾雪碧转过身,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视线久久不曾收回。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她才捂着依旧狂跳的胸口,看向身侧的婢女,语气带着难掩的激动:
“去……去打听一下,方才那位公子是谁。”
婢女小声回道:
“小姐,奴婢瞧着,那位公子的气度风采,应该就是传闻中那位神医,白苏木白公子。”
“白苏木……”
艾雪碧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须臾,低下头,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一抹羞涩又欣喜的笑意,
“他……与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同。”
西陵世子赫连闳暂居的寝殿内。
赫连闳是刚刚醒转过来的。
此刻,只觉得头昏沉得厉害,如同灌了铅,浑身更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
“世子,您醒了!”
近身侍从萨瓦连忙上前,语气带着庆幸。
虽然前面短暂的醒了,却又再次晕了过去。
天知道世子昏厥了这么久,他有多担心,若非好几个太医都诊断说只是中了强力迷药,并无大碍,他都要急得去附近城池遍寻名医了。
这到底是什么迷药?
效力竟如此持久霸道?
赫连闳在萨瓦的搀扶下坐起身,动作间牵扯到锁骨下的伤口,他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宋姝菀醒了吗?”
他开口,声音因久未进水而有些沙哑。
萨瓦立刻回道:
“宋二小姐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她本该早些醒的,但在林场昏迷时,被刺客的冷箭射中了胳膊,箭上淬了剧毒。”
赫连闳眉头拧起:“箭?怎么会射中她?”
目标不是太子吗?
萨瓦摇摇头:
“具体缘由属下也不清楚。但好在有位神医已亲自为宋二小姐解了毒,性命已然无碍了。”
赫连闳沉默下去,那双深邃妖异的眸子氤氲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萨瓦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禀报:
“世子……还有一事。郡主……郡主在离开林场的路上,不幸遭遇刺客,已经……殁了。”
赫连闳闻言,脸上并无多少悲戚之色,只是不甚在意地淡淡道:
“拿杯茶过来。”
萨瓦依言端来温水。
赫连闳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
萨瓦又打开殿门,对外面的宫女吩咐:
“世子已醒,去请太医过来,再把煎好的汤药端来。”
宫女颔首应下。
不多时,便将一碗浓黑的汤药端了进来。
“太医稍后就到,还请世子先服用汤药吧。”
萨瓦没有立即接过,而是谨慎地取出银针试了试毒,确认无误后,才将药碗递给赫连闳。
“下去吧。”
赫连闳对宫女道。
宫女依言退下。
赫连闳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将那碗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然而,药碗刚放下,他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好像有一股浪潮在里面翻腾。
剧烈的疼痛很快引起恶心的呕吐。
“噗~~~”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了出来,将他原本就因失血而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病态苍白。
“世子!世子您怎么了?!”
萨瓦大惊失色。
恰在此时,太医赶到了,萨瓦立刻将太医拽到床前诊脉。
太医搭着脉,在萨瓦焦急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世子不必忧心,这只是身体过于虚弱,导致虚不受补,这才吐了血。好生将养着,并无大碍。”
“你胡说什么?!”
萨瓦怒斥,
“虚不受补怎会吐血?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明明喝药前还好好的,一碗药下去就吐血了!
太医依旧坚持自己的诊断: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世子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肩上受了刀伤,气血两亏,确是虚不受补之兆。待下官调整一下后续的汤药分量便好。”
萨瓦还想让太医去查验那碗汤药的残渣,却见赫连闳摆了摆手,用帕子擦拭着嘴角,语气平淡:
“有劳太医了。”
太医见状,微微躬身,退了下去。
但他并未直接返回太医署,而是转道去了承王萧璟所在的宫殿。
太医在殿门口停下脚步,恭敬地对守在外面的叶忌道:
“劳烦叶护卫代为禀告王爷,微臣……已经办好王爷交代的事了。”
叶忌面无表情,只是将一个小巧沉甸甸的锦袋递给他:
“王爷赏你的。”
“多谢王爷!请王爷放心,微臣定然守口如瓶。”
太医接过赏赐,连忙保证。
叶忌不以为意。
说出去又如何?
王爷难道还怕他不成?
若不是顾忌他西陵世子的身份,死在大昭境内,会引发两国争端,破坏眼下短暂的和平。
就凭他敢用迷药迷晕宋二小姐、不知怀的什么龌龊心思,早就该没命了。
如今只是让他吐口血,小惩大诫,真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