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全身。
宋姝菀在入水前就深吸了一口气。
她会水，而且技术不错，这本是她计划好的苦肉计一环。
她任由自己下沉，墨发和裙摆如同海藻般在水中散开，绝美而脆弱。
阳光透过水面，折射下朦胧的光晕，笼罩着她苍白精致的脸庞，她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珠，如同濒临破碎的琉璃娃娃。
她计算着时间，估摸着太子该跳下来了，才开始无力地挣扎，口中吐出串串细小的气泡，身体缓缓向湖底沉去……
萧玦奋力下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那个平日里或张扬或怯懦的女子，此刻在水中安静得令人心慌，美的惊心动魄，也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他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感掠过心头。
他迅速游过去，伸手揽住那纤细冰冷的腰肢，将人带向水面。
“哗啦～”一声，两人破水而出。
萧玦抱着昏迷不醒的宋姝菀踏上岸边。
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紫，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里，柔弱得不可思议。
“小姐～”柒墨扑上来，哭得真情实感。
萧玦将狐皮大氅裹紧宋姝菀，打横抱起，厉声道：“传太医～快！”
他看也没看旁边冻得哆嗦、满脸惊惶的宋姝静和紫茵，抱着宋姝菀大步流星地朝最近的宫殿走去。
宋姝静看着太子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看着他小心翼翼抱着宋姝菀的姿态，只觉得浑身比泡在冰水里还冷。
太子他……他竟然……
“小姐……”紫茵颤抖着声音，害怕地抓住她的衣袖。
宋姝静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神怨毒地盯着太子离开的方向。
都是这个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东宫偏殿内，太医诊过后，说是寒气入体，受了惊吓，需好生静养。
开了驱寒安神的方子便退下了。
宋姝菀适时地悠悠转醒，睫毛颤了颤，睁开迷茫的双眼，看到守在床边的太子萧玦，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虚弱又委屈：
“殿、殿下……我……我还活着？”
萧玦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到水中那震撼的一幕，语气不自觉放柔了几分：“没事了。”
“呜呜呜……”宋姝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小声啜泣起来，
“我好怕……水好冷……紫茵……紫茵她为什么要推我？我就算有哪里做得不好，她告诉我，我改就是了……为什么要这样……”
她哭得肩膀微微颤抖，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萧玦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近侍的回话，想起宋姝静主仆对那匹不存在的料子的反应，再结合今日亲眼所见——是紫茵动的手。
而宋姝静，就在旁边。
他之前对宋姝静的那点怜惜和好感，此刻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一个真正善良的主子，怎么会纵容出如此恶毒的婢女？
甚至……那婢女是为了维护她才行凶。
“孤知道不是你错。”萧玦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
“你好生休息，此事，孤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姝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怯生生地点点头，小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仿佛他是唯一的依靠，然后又像是意识到僭越，慌忙松开，小声道：
“对不起，殿下……”
那依赖又克制的模样，让萧玦心中那点异样的感觉再次放大。
他起身，交代宫人好好照顾，转身离开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竹液池边，宋姝静和紫茵还跪在原地，冻得嘴唇发紫。
萧玦走到她们面前，目光冰冷地扫过紫茵：“胆敢谋害主子，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关入柴房等候发落。”
“殿下饶命～小姐～小姐救我！”紫茵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求饶。
宋姝静也慌了，急忙磕头：“殿下～紫茵她只是一时冲动，她是为了我……求殿下开恩！”
“为了你？”萧玦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宋姝静，
“为了你，就可以肆意行凶？姝静，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还是说，你本就知情，甚至……纵容？”
这话极重！
宋姝静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臣女不敢！臣女绝不知情！殿下明鉴！”
萧玦看着她慌乱失措的样子，心中更是烦躁失望。
他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宋姝静瘫软在地，看着被拖走的紫茵，又想起太子方才看她的冰冷眼神，浑身彻骨寒冷。
完了……太子对她……似乎不再信任了。
而偏殿内，本该虚弱昏迷的宋姝菀，正小口喝着柒墨递来的姜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苦肉计，成功。
宋姝菀被柒墨搀扶着，刚想借着脚麻再多演一会儿柔弱，最好能让太子亲自安排软轿什么的。
一道低沉而充满磁性的讥讽声便从不远处凉亭传来：
“脚麻了又不是腿断了，怎的就走不了路了？”
这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嘲弄，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宋姝菀精心营造的脆弱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承王萧璟不知何时倚在凉亭柱旁，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他面容冷峻，身姿挺拔。
他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眼神淡漠地扫过这边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被太子狐裘裹得严实、脸色苍白的宋姝菀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怎么在这儿？
宋姝菀心里咯噔一下。
这冰山不是应该在前殿饮宴吗？
跑来后院看什么热闹！
太子萧玦眉头微皱：“承王叔。”
萧璟踱步走来，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宋姝静和已被侍卫控制住的紫茵，最终又回到宋姝菀脸上，语气懒洋洋的，却字字戳心：
“本王还以为宋二小姐落了一回水，转了性子。没想到，还是这般……娇气。”
他特意加重了娇气两个字，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而喻——装，继续装。
宋姝菀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面上却因他这话，眼圈更红了，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伤到了极致。
她咬着苍白的下唇，身体微微颤抖，不是装的，是真有点气抖冷。
冰山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