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的第十日。
成都,已经疯了。
“报——大将军兵出陇西,于金城郡大破魏军,斩首三千!”
“报——大将军西进,姑臧守将献城投降!”
“报——张掖、酒泉、敦煌三郡,望风而降!我大汉王师,已兵临武威城下!”
一道道快马传来的捷报,如同最烈的酒,灌进了这座沉寂了太久的都城。
紫宸殿内,文武百官,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不敢置信,再到此刻的,狂喜!
赢了!
摧枯拉朽!
短短十日,姜维的铁骑,就横扫了千里凉州!
这已经不是胜利了,这是一场神迹!
“兴复汉室!兴复汉室!”
武将队列中,不知是谁,先吼出了这一句。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瞬间淹没了整座殿堂。
费祎站在那里,花白的胡须,不住地颤抖。
他看着舆图上,那一面面被凌毅亲手插上的,代表着大汉疆域的赤色小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凉州,那片在他印象中,比汉中更偏远,比南中更贫瘠的土地,就这么,回来了?
刘禅端坐于龙椅之上,双手紧紧按着扶手,极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
可他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急速起伏的胸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他成功了。
凌毅,又一次,成功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直取长安才是唯一正道的时候,他用一场匪夷所思的西进,为大汉,打下了一片,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广袤疆土!
唯有凌毅,依旧平静。
他只是站在舆图前,静静地看着那片,被赤色迅速吞噬的,土黄色的区域。
仿佛他不是在指挥一场决定国运的战争,而是在完成一幅,早已构思好的画作。
“陛下!”
费祎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是激动,是惶恐!
“陛下!凉州虽下,然其地广人稀,羌胡杂处,治理之难,十倍于南中!如今我军战线绵延千里,后勤补给,已是极限!若要长久占据,所需钱粮人力,将是天文之数!国库……国库,撑不住啊!”
这位大汉的总管家,想的永远是,柴米油盐。
殿内的狂热气氛,为之一滞。
是啊,打下来容易,守住,难。
刘禅的眉头,也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费公。”凌毅终于开口。
他从舆图前转身,缓步走到费祎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谁说,我们要用成都的钱粮,去养凉州了?”
费祎一愣。“不……不用国库,那用什么?”
“用凉州,养凉州。”凌毅的话,掷地有声。
“凉州,缺人,缺粮。但它不缺一样东西。”
凌毅的手,指向舆图上的西边。
“土地。”
“凉州有无数,可以开垦的沃土。比蜀中,只多不少。”
“臣已与姜维将军商议妥当。大军所到之处,立即清点田亩,招募流民,推行新农法。以军屯为基,不出三年,凉州不但能自给自足,更能反哺关中!”
“我们缺战马,羌人有的是。我们用盐、茶、铁器去换。”
“我们缺兵源,羌人部落,个个都是天生的骑士。只要我们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利益,他们就是大汉最忠诚的盟友。”
“费公,这不是一笔开销。”凌毅凝视着他,“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费祎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又是这样。
这个年轻人,总是能从他看到是“危”的地方,找到他看不到的“机”。
“兴农侯所言,便是朕之所想。”刘禅的声音,从御阶之上传来,“凉州,不是我大汉的负累。它将是,我大汉北伐的,前进之基!”
君臣一唱一和,直接将此事,定了性。
就在此时。
一名夜枭的校尉,步履匆匆,穿过百官,直入殿中。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启禀陛下,侯爷!姜维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校尉展开一份绢帛。
“我军已将武威城,团团围困。然,武威城高池深,守军虽人心浮动,但魏国守将,乃是雍州刺史王经,此人乃魏国忠良,负隅顽抗,一时难以攻克。”
“城内,以本地豪强为首的数个大族,态度暧昧,闭门自保。部分羌胡将领,已有投诚之意。大将军请示,下一步,该当如何?”
攻心为上。
又是凌毅教给他的那一套。
殿内百官,都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武威城,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王经……”凌毅的指尖,在舆图上“武威”的位置,轻轻敲击着。
正当他准备开口。
另一名夜枭,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骇!
“侯爷!洛阳急报!”
“说!”凌毅的心,猛地一沉。
“司马昭,已下令!命并州刺史石苞,率并州狼骑五万,火速驰援凉州!”
“什么?!”
费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又是一晃。
并州狼骑!
那不是普通的军队!那是常年与北方匈奴、鲜卑作战的,曹魏最精锐的边军!论战斗力,丝毫不逊于当年的虎豹骑!
五万!
整整五万骑兵!
姜维手中,只有三万!其中,还有不少是新收编的羌胡部落!
殿内刚刚还轻松惬意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凌毅的身上。
仿佛他就是那定海神针。
只要他不倒,大汉的天,就塌不下来。
凌毅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舆图。
看着那支,从并州方向,刺来的,致命的,红色箭头。
司马昭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放弃长安的精兵不动,直接动用最锋利的并州狼骑。
这是要,一战定乾坤!
许久。
凌毅缓缓开口,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邵正。”
“属下在。”
“武威守将王经,除了是魏国忠臣,还有什么,别的特点?”
邵正一愣,连忙回忆着夜枭的情报档案。
“回侯爷,王经此人,出身经学世家,为人……为人,方正耿直,甚至可以说,有些……迂腐刻板。凡事,都讲究规矩,讲究名正言顺。”
迂腐刻板?
名正言顺?
凌毅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转过身,对着御阶之上的刘禅,长长一揖。
“陛下。”
刘禅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凌卿,有何良策?”
“臣,需要陛下,赐臣一样东西。”
“讲!”
凌毅从案上,取过一卷,尚未书写的,空白绢帛,双手,高高捧起。
“请陛下,赐臣一道,盖了传国玉玺的,空白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