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惨败,主力尽丧的消息,如同一柄冰冷的铁锥,彻底凿穿了邺城魏王府最后一丝侥幸的壁垒。当浑身浴血、丢盔弃甲的夏侯惇被亲兵搀扶着,跪倒在殿前,用嘶哑绝望的声音禀报战况时,端坐在王座之上的曹操,身躯肉眼可见地晃动了一下,那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六万……六万大军……虎豹骑……子孝(曹仁)、文则(于禁)……”曹操喃喃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带着血腥气,“竟陵……林凡……好,好一个钢铁洪流……”
他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迹,滴落在身前华贵的王袍之上,触目惊心。
“大王!”
“父王!”
殿内众臣、曹丕等子嗣顿时慌作一团,抢上前来。
曹操猛地一挥手,制止了众人,他用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里,不再是颓丧,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慌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还没死!大魏还没亡!”
他推开搀扶的曹丕,缓缓站起身,身形虽略显佝偻,但那股睥睨天下的枭雄气势,再次回归,只是其中掺杂了太多的悲凉与疯狂。
“颍川虽失,许都尚在!本王,还有这许都城!还有这城内数万忠于大魏的将士!还有这满城……呵呵,满城的汉室公卿!”他的目光扫过殿内那些面色苍白的汉室老臣,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而冰冷的弧度。
“林凡欲要这天下,可以!让他亲自来许都取!让他用他那些奇技淫巧,踏着本王的尸骨,踏着这许都的断壁残垣来取!”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孤狼发出最后的嗥叫,“传令!”
“在!”殿内剩余的心腹将领——许褚、曹真、曹休等人,以及谋士程昱、刘晔(虽心思浮动,但此刻亦知已无退路),齐齐躬身。
“放弃所有外围据点,收缩所有能调动的兵力!许褚,你亲自负责,将邺城武库所有库存,无论是军械、粮草,尽数运往许都!程昱,你负责许都防务,征发全城青壮,加固城防,挖掘壕沟,设置拒马!我要这许都,变成一座铁刺猬,一座血肉磨坊!”
“曹真、曹休!你二人持本王兵符,速往兖州、司隶等地,收拢残兵,哪怕是只有一兵一卒,也给本王带回许都!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太守、将军,此刻不来,待林凡破城,皆为大魏殉葬之鬼!”
一道道命令,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从魏王府发出。整个曹魏控制区,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濒临解体的边缘,被曹操以绝对的意志和最后的权威,强行拧紧,朝着许都这个最终的血肉熔炉,做最后的、也是最为疯狂的集结。
**风雨欲来,孤城悲歌**
许都,这座曾经象征着汉室最后尊严与曹魏权力巅峰的城池,此刻完全被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与压抑所笼罩。
城门日夜紧闭,护城河被加宽挖深,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新征发的民夫和面色惶恐的士兵,各种守城器械——滚木、擂石、热油、床弩被不断运上城头。城内,街道冷清,商铺紧闭,偶尔有骑兵快马驰过,踏碎一地的死寂。程昱实行了最严厉的军管,任何散布恐慌、议论战事者,立斩无赦。
皇宫之内,汉帝刘协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听着宫外隐隐传来的号令与嘈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灰般的麻木。他知道,自己这尊傀儡,无论最终胜利者是曹操还是林凡,命运都不会有本质的改变。区别只在于,是继续在许都的宫殿里做傀儡,还是被“请”到竟陵某个新建的宫殿里做傀儡。
魏王府中,曹操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长子曹丕。
烛火摇曳,映照着曹操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面容。
“丕儿,”曹操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让曹丕感到一阵心悸,“为父……或许撑不过这一关了。”
曹丕猛地抬头:“父王!何出此言!许都城高池深,我军虽败,仍有数万可战之兵,只要上下一心,未必不能……”
曹操抬手打断了他,摇了摇头:“颍川之战,你还没看明白吗?非战之罪,乃……时代之变。林凡此子,其所学所行,已非我等所能理解。他那雷霆之炮,那钢铁洪流,非人力可抗。”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曹丕:“若城破,你……不必殉城。带着你的兄弟们,想办法……活下去。大魏的种子,不能绝。”
曹丕浑身一震,跪倒在地,泪水涌出:“父王!”
“记住,”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活下去,才有将来。若事不可为……便降了吧。林凡非嗜杀之人,或可保全尔等性命。至于为父……”他惨然一笑,“汉征西将军曹侯之墓……看来,是回不去了。”
父子二人,在这摇曳的烛光下,进行着可能是最后一次,充满了绝望与悲凉的交心。
与此同时,竟陵北路军在稍作休整,补充弹药后,在高顺、魏延的率领下,挟大胜之威,浩浩荡荡,兵临许都城下。与此同时,甘宁在东路也接到了林凡的指令,留下部分兵力稳定新占的徐豫之地,亲率水师主力及部分精锐陆军,沿汝水、颍水急速西进,与北路军会师于许都东南。
竟陵军两大主力,终于在这座决定天下归属的古城之下,完成了历史性的会师。
**壁垒森严,最后的防线**
许都城外,竟陵军连营数十里,旌旗招展,士气如虹。中军大帐内,高顺、魏延、甘宁,以及随军谋士庞统齐聚一堂。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魏延用力拍打着甘宁的肩膀,“兴霸,听说你在东边也是砍瓜切菜,把那帮曹军吓得屁滚尿流?”
甘宁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傲然:“比不得文长你在颍川打得硬朗。不过,这沿河炮击,看着那些城池望风归降,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高顺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沉稳模样,他走到沙盘前,指着许都模型,沉声道:“二位将军,叙旧容后。眼下,许都已在眼前。曹孟德收缩了所有兵力,意图凭坚城做困兽之斗。此战,恐不会如之前那般轻松。”
庞统摇着羽扇,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高将军所言极是。许都城防,经程昱等人全力加固,堪称铜墙铁壁。且曹操亲临坐镇,守军虽新败胆寒,但困兽犹斗,其哀兵之势,不可小觑。强攻,纵然能下,我军伤亡必大。”
魏延满不在乎:“怕什么?咱们有雷霆炮,有轰天雷!再坚固的城墙,也能给他轰开!”
“轰开容易,”高顺指了指沙盘上许都城内复杂的街巷,“巷战难。曹操必然在城内布置了大量陷阱、伏兵。我军若陷入逐屋争夺,正中其下怀。”
甘宁摸着下巴:“那就把他们逼出来打?或者,围而不攻,耗死他们?”
庞统摇头:“主公之意,乃速战速决,以雷霆之势定鼎中原,震慑西蜀、东吴,以免夜长梦多。且许都乃中原核心,久围生变,粮草转运亦是不小压力。”
帐内一时沉默。面对这座曹操倾注了最后心血的孤城,即便拥有绝对的技术优势,如何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拿下,依旧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就在这时,帐外亲兵来报:“报!主公派‘暗羽’送来紧急密信,并有格物院最新送达的一批‘特种弹’及操作手册!”
众人精神一振。高顺接过密信迅速浏览,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动容。他将信传递给庞统,沉声道:“主公有令,三日之后,拂晓时分,发起总攻!格物院送来的新式武器,将在此战,首次用于实战!”
他看向众人,目光锐利:“此战,不仅要胜,更要胜得摧枯拉朽,胜得让天下所有潜在的敌人,从此不敢再生出与我竟陵为敌之念!我们要的,不仅是许都,更是从此以后的‘天下止戈’!”
**决战部署,科技终局**
接下来的三天,许都城外,竟陵军进行了紧锣密鼓的战前准备。
大量的“雷霆炮”被推至前沿预设阵地,这一次,炮兵阵地的规模远超颍川之战,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森林般指向许都城墙。更引人注目的是,一部分炮兵单元在格物院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开始组装、调试一些造型奇特的弹体,它们并非传统的石弹或铁弹,而是涂着不同颜色的圆筒状物体,上面还有一些奇特的引信装置——这正是林凡信中提及的“特种弹”,包括纵火用的“烈焰弹”,以及……依靠爆炸后产生的浓密烟雾和刺激性气体来制造混乱、削弱守军战斗力的“惊魂弹”(原始烟雾弹\/催泪弹)。
与此同时,工兵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利用各种工程器械和材料,于许都城外挖掘了数条错综复杂的交通壕和前进阵地,一直延伸至护城河边缘,为步兵突击提供了良好的掩护。
竟陵军有条不紊、高效专业的备战景象,自然被许都城头的守军看在眼里。那种沉默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比震天的战鼓更让人窒息。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尽管曹操、程昱等人不断巡视,斩杀动摇者以立威,但也只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秩序。
曹操站在许都最高的城楼上,望着城外那一片忙碌却肃杀的竟陵大营,望着那些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战争器械,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也终于彻底熄灭。他知道,林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最终的审判,即将到来。
第三天夜晚,许都内外,一片死寂。竟陵军营中,所有战前准备已然就绪。士兵们仔细检查着装备,军官进行着最后的任务确认。没有喧嚣,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对胜利的绝对自信。
高顺、魏延、甘宁、庞统再次齐聚中军帐。
“各部均已就位。”高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炮兵单元已完成坐标标定,‘特种弹’准备完毕。”魏延补充道,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水军陆战队已配属到位,随时可参与攻城。”甘宁舔了舔嘴唇。
庞统羽扇轻摇:“城内‘暗羽’已有回应,会在总攻开始后,于城内制造混乱,配合我军行动。”
高顺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沙盘上那座被重重标记的许都模型上。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拂晓时分,按预定计划,发起总攻!”
“此战,目标——”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帐内每一个人的耳边:
“**克定许都,诛灭国贼,鼎定中原!**”
夜色深沉,许都这座巨大的战争堡垒,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等待着黎明时分,那注定将改写历史的、最猛烈雷霆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