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瘢痕的深处,空间本身已不再是可信赖的媒介。
在这里,奸奇的力量如同渗透进画布的毒液,将现实的结构彻底溶解、重绘。
兽人圣战军的先锋舰队,在嘎兹卡那艘标志性的、布满尖刺与修补痕迹的“碎颅者号”带领下。
正航行在一片光怪陆离、超越凡俗理解的噩梦之海中。
眼前已非星辰与虚空。
空间破碎成亿万片闪烁着诡谲光芒的棱镜。
每一片都折射出截然不同、却又同时存在的景象——
燃烧的宫殿与冰封的墓穴并列。
沸腾的血海与寂静的沙漠交织。
时间流更是支离破碎,如同被打碎的沙漏。
过去的片段与未来的幻影胡乱地掺杂在一起。
在舰队周围飞舞、哀嚎。
时而能看到初代兽人先知们模糊的影像在祈祷。
时而又闪过圣战军最终溃败、被混沌浪潮吞没的恐怖预兆。
声音也失去了意义。
胜利的欢呼与临终的惨叫混合成一片令人心智错乱的背景噪音。
保持航向!别管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嘎兹卡站在碎颅者号那剧烈震颤、读数乱跳的舰桥上。
用他粗哑的嗓子咆哮着,试图压过外界那无意义的喧嚣。
他那巨大的绿色手掌紧紧攥着指挥台的边缘。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旧日与卡班哈战斗留下的伤口在胸腔内隐隐作痛。
仿佛这扭曲的环境在刺激着它。
铁颚那老家伙说了,都是假的!给俺往前冲!
然而,即便是他。
也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粘稠的阻力包裹着舰队。
并非物理上的,而是某种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滞涩感。
他们仿佛闯入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蛛网。
每前进一步,都感到更多的束缚。
就在嘎兹卡下令舰队准备进行短途亚空间跳跃。
试图强行突破这片诡异空域时。
陷阱,悄无声息地合拢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锋的恶魔。
仅仅是一瞬间的感官剥离,随即是景象的彻底颠覆。
嘎兹卡发现自己不再置身于喧嚣的舰桥。
他站在一片熟悉的、布满弹坑和灰烬的战场上——
正是大暴乱时期,他率领传统派围攻碎骨·悟者沉思之地的场景。
硝烟味刺鼻,喊杀声震天。
但诡异的是,周围的战斗仿佛是按下了重复键的影像。
小子们冲锋、倒下,爆炸发生,周而复始。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
碎骨·悟者——那个他亲手撕碎的老对手——
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战斗的意图。
只是用那双混合了悲伤与洞察的眼睛凝视着他。
嘎兹卡,幻影中的悟者开口。
声音清晰得可怕,直接传入他的脑海,压过了背景的嘈杂。
这就是你追求的wAAAGh!!吗?通过杀死智慧,通过同族的鲜血,来证明你的道路?
嘎兹卡怒吼一声,挥拳打去。
但拳头穿透了悟者的影像,如同击中空气。
那悲哀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带着无声的质问。
景象骤然切换。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疗舱里,浑身缠满绷带。
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这正是他重伤昏迷时的记忆。
但下一刻,场景跳转。
他到自己因为伤势过重,再也无法领导军队。
铁颚教宗被迫接管了指挥权。
在接下来的关键战役中。
铁颚因为过于谨慎沉迷教条。
错失了战机,导致圣战军主力被混沌包围、歼灭。
幻影中的铁颚站在一片废墟上。
转过头,用从未有过的严厉眼神盯着他,斥责道:
嘎兹卡,你的鲁莽,葬送了一切!你辜负了先知的期望,辜负了所有小子!
放屁!
嘎兹卡对着幻影咆哮。
试图挣扎起身,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按在原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虚构的惨败景象一遍遍重演。
最恶毒的一幕接踵而至。
他站在了一片绝对虚无的空间中。
对面是那个他只在模糊传感器影像和集体传说中见过的。
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蓝色身影——亮蓝老大海虎。
对方没有展现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眼睛。
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如同打量路边的石子。
然后给出了评价:
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力量再大,也不过是条杂鱼。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精准地刺入了嘎兹卡内心最深处。
那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
对于自身道路是否正确的隐秘疑虑。
思考吧,嘎兹卡……
一个阴冷、缜密、充满诱惑与嘲弄的声音在他耳边直接响起。
那是奸奇大魔织命者卡里法斯的声音。
它本身并未现身,却无处不在。
看看你的过去,充满了毫无意义的暴力与背叛。
看看你可能的未来,因你的愚蠢而导向毁灭。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一个追求的野兽,一个试图思考的蛮子。
你所有的选择,都是错误。
放弃吧,在这永恒的回环中反思你的荒谬……
不仅仅是嘎兹卡。
所有冲入这片空域的兽人先锋都陷入了各自量身定制的因果悖论回环。
圣堂小子们在重复一场永远无法取胜的战斗。
每一次精准的射击都被无形的力量偏转。
每一次严密的阵型都被莫名的混乱瓦解。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是否只是徒劳。
战争老大们则不断经历着被弱小敌人击败的屈辱。
质疑着自己的力量。
整个先锋军的wAAAGh!!力场。
因为这集体性的困惑与自我怀疑。
开始剧烈地波动、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
嘎兹卡被困在自己的梦魇中。
他试图用他那并不擅长复杂思考的头脑去理解。
去反驳耳边的低语,去破解眼前的幻象。
但他越想,思绪就越混乱。
头就像要炸开一样疼痛。
那些幻象也越发真实。
情感的冲击如同潮水般不断拍击着他坚韧却并非无懈可击的精神壁垒。
愤怒、挫败感、还有那该死的、隐隐作痛的旧伤。
如同地狱的火焰般灼烧着他的意志。
就在那幻影海虎说出二字。
而耳边的低语正用严密的逻辑着他存在的无意义时。
嘎兹卡一直紧绷的、试图维持思考和表象的那根弦。
终于承受不住这内外交攻的压力,地一声,彻底断裂。
够了!!!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了无尽狂怒与抛弃一切束缚的咆哮。
如同平地惊雷,悍然撕裂了卡里法斯那精心编织的、充满诡辩的低语网络。
嘎兹卡的双眼瞬间被赤红的血丝布满。
所有的困惑、所有的犹豫、所有试图去理解这复杂陷阱的念头。
都被这声咆哮彻底冲散。
他回归了最本源的状态——
一头被激怒的、纯粹的野兽。
一个只相信拳头和本能的战争老大。
俺不寻思了!
他怒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情感宣泄而有些扭曲。
却透出一种异样的清澈。
想那么多有屁用!亮蓝老大教的是用拳头说话!
先知教的是心里信就行!俺信俺的道,俺信俺的拳头!这就够了!
他将一切杂念——
对过去的悔恨?对未来的恐惧?对自身价值的怀疑?
统统抛诸脑后。
残存的力量、最原始的wAAAGh!!本能。
以及对亮蓝真道那简单而炽热的信仰。
在这一刻融为一体。
他不再去分辨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
不再去寻找那个所谓的。
他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感知,都聚焦于一点——
那所有谎言与悖论中。
唯一让他感到无比厌恶、无比真实。
如同腐肉上蛆虫般蠕动着的、属于卡里法斯本身的灵能波动!
那就是这个该死回环的核心!
躲在后面放屁的阴湿仔!给俺滚出来!!!
嘎兹卡动了。
他像一颗被怒火点燃的绿色流星。
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挣扎。
而是笔直地、无视一切地冲向那被他锁定的灵能源头。
他撞碎了重现的历史影像。
那些关于悟者和内战的场景如同玻璃般四散。
他冲破了展示悲惨未来的幕布。
那些虚构的失败在他纯粹的战意下消融。
幻象中的攻击——
悟者的叹息、铁颚的指责、甚至海虎的蔑视——
如同真实般落在他身上。
带来刺骨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冲击。
但他毫不在意。
仿佛这些痛苦只是燃料,让他冲锋的势头更加狂暴。
卡里法斯。
那由不断旋转的几何体和闪烁的谎言构成的庞大意识。
第一次感到了……震惊。
它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嘎兹卡会因愤怒而失去理智胡乱攻击。
会因困惑而停滞不前。
甚至会尝试用那套粗浅的兽人哲学来构建防御……
但它所有的推演,都基于一个前提:
目标会继续。
会在这个它创造的逻辑迷宫中寻找答案。
它万万没有算到。
对方会选择最极端、最不合理、最不符合任何逻辑模型的方式——
彻底放弃思考,回归最原始的本能和信念!
这就像一个棋手。
在面对无穷变化的棋局时,不是落子,而是直接掀翻了棋盘!
愚蠢!不可理喻的野兽!
卡里法斯那阴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
你这是在自取灭……
它的嘲讽戛然而止。
因为嘎兹卡已经撕裂了最后一层、也是最坚韧的一层虚幻幕布。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悍然冲到了卡里法斯那隐藏于无数悖论之后的真实本体面前!
此时的嘎兹卡,状况极其凄惨。
强行突破悖论领域带来的反噬。
让他旧伤彻底迸裂。
绿色的鲜血浸透了简陋的绷带。
身上布满了能量灼烧的焦痕。
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
他的呼吸如同破风箱般粗重。
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但是,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的战意。
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纯粹、都要明亮、都要可怕!
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杂质。
只剩下毁灭眼前之敌这一唯一念头的、最极致的专注。
wAAAGh!!!
没有战吼以外的词汇。
没有复杂的招式名号。
只有凝聚了他此刻所有意志、所有力量、所有信念、乃至所有生命力的。
最简单也最纯粹的一记重拳!
这一拳里。
甚至融入了一丝他勉强理解的、关于力量凝聚境界概念。
让这纯粹的物理冲击带上了一种打破虚妄的意味。
卡里法斯仓促间构建起的。
由无数复杂灵能公式和逻辑悖论交织成的防御护盾。
在这凝聚了一点否定思考坚信本能概念的铁拳面前。
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随即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
瞬间布满裂纹,然后轰然破碎!
嘎兹卡的拳头。
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狠狠砸在了大魔那由谎言与变幻几何构成的身体核心上。
噗——!
一声并非物质层面、而是源于灵魂本质的凄厉尖啸从卡里法斯体内爆发出来。
它的一部分本质。
那些精密的、用于维持悖论回环的灵能结构。
被这充满否定思考意志的蛮力一击直接轰散、湮灭!
它无法理解。
自己耗费心血布置的、足以困死更存在的精密棋局。
为何会败给如此、如此不讲道理的手段。
核心施法者遭受重创。
精密的因果悖论回环如同失去了提线的木偶。
瞬间失去了所有活力,开始崩溃、消散。
周围那万花筒般破碎重组的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
恢复了诅咒瘢痕那的、永恒扭曲的黑暗虚空。
所有陷入各自循环的兽人小子们茫然地回过神来。
甩甩头,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随即,他们看到了那屹立在虚空中的。
虽然重伤濒死却如同战神般的身影。
以及不远处那个正在哀嚎着、身体不断明灭闪烁。
试图重新凝聚并逃窜的奸奇大魔。
嘎兹卡喘着粗气。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身体依靠着残存的意志才没有倒下。
但他看着那狼狈溃逃的卡里法斯。
咧开一个染血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对着围拢上来、眼神中充满敬畏与狂热的小子们吼道:
看见没,蠢货们!
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得意和教训的意味。
跟这些玩阴谋的杂碎打架,就别他妈按它的规矩来!
咱兽人的规矩,就一条——
谁的拳头大,谁的道理就大!
这一刻,嘎兹卡以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
为兽人的写下了一条新的、血淋淋的注脚:
至繁之局,遇至简之心,破!
此战,不仅重创了奸奇大魔卡里法斯。
打破了致命的陷阱。
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极大地提振了整支圣战军的士气。
它让所有兽人坚信。
它们所走的道路,无惧任何诡计与迷障。
只要信念足够纯粹,意志足够强大。
哪怕是最简单的拳头,也能砸碎最复杂的迷宫。
然而,嘎兹卡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
他的伤势雪上加霜,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为这支深入绝地的军队的未来。
蒙上了一层沉重的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