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辰的话语在“不只是工作”这里微微停顿，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却又没有越界。
闵盈盈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迎上他的目光，在那片深邃中，她看到了真诚、耐心，还有……等待。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移开视线，也没有用冷淡的话语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微微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好。”
这一个“好”字，意味着什么，她自己此刻也未必完全清楚，可能是同意他的提议，可能是默许了某种超越工作的联系，也可能，只是对这段未知关系的一个谨慎的、小小的开放。
但对顾北辰来说，这似乎已经足够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晰的笑容，在酒店门口的灯光下，格外温暖。
“那，晚安。”
“晚安。”
各自回到房间，闵盈盈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看着窗外深圳绚丽的夜景，第一次觉得，或许，试着向前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让时间来验证一切。
从深市返回首都，飞机落地时，北方的干冷空气瞬间包裹上来，与南国的温润形成鲜明对比，闵盈盈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旁边的顾北辰很自然地伸手，想帮她拿放在行李架上的随身行李箱。
“我自己来。”闵盈盈动作敏捷地先一步将箱子取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顾北辰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好。”
回到熟悉的环境，那在深圳夜晚海边滋生出的些许朦胧情愫，仿佛也被这凛冽的空气冻结了几分，闵盈盈又变回了那个专注于工作、界限分明的“闵工”。
创新中心的工作依旧忙碌，甚至因为临近年底，各项总结、考核、来年规划接踵而至，压力更甚以往，闵盈盈和顾北辰作为各自团队的骨干，交集不可避免，但交流几乎全部围绕着项目进展和技术难题。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比如，顾北辰会在团队加班到深夜时，默不作声地给每个人点一份热乎乎的宵夜，总会“恰好”包括闵盈盈喜欢的奶茶和菠萝包。
比如，在跨部门会议因为一个技术细节争论不休、气氛僵持时，顾北辰会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回核心问题，并用一种只有他和闵盈盈能迅速理解的术语简化矛盾，无形中替她化解了来自其他部门的压力。
再比如，偶尔在茶水间遇到，他会很自然地问她一句：“最近睡眠好点了吗？看你黑眼圈有点重。”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闵盈盈每次都是简单地回应：“谢谢，还好。”或者“没事。”然后迅速结束对话，逃也似地离开。
她不是感受不到那份细心和关怀，也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只是，心底那道自我保护的壁垒筑得太高太厚，她还没有勇气，或者说，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去拆除它，许漾事件留下的阴影，并非几个月时间就能轻易抹去，她害怕再次交付真心，害怕那种被权衡、被放弃的滋味。
他们合作攻关的那个关键模块，在最终集成测试阶段，出现了极其诡异的间歇性故障，问题难以复现，定位异常困难，连续排查了两天，毫无头绪，项目进度被卡住，上面催得紧，团队士气有些低落。
晚上十点，实验室里只剩下闵盈盈和顾北辰，还有几个核心工程师，气氛凝重。
“所有的常规检测方法都试过了，数据看起来都正常，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一个工程师揉着发红的眼睛，沮丧地说。
“会不会是底层驱动或者固件的问题？”另一个猜测。
“我排查过三遍了，不是那边的问题。”硬件团队的负责人立刻反驳。
争论再起，带着焦躁和不耐烦。
“都安静一下。”顾北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密密麻麻的日志文件，“抱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换个思路，从最底层开始，把所有可能产生干扰的变量，一个一个排除。”
他的冷静感染了大家，实验室里重新只剩下键盘敲击和低声讨论的声音。
闵盈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眉头紧锁，她负责的材料和界面部分是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压力巨大。
“盈盈，”顾北辰忽然叫她，用了比“闵工”更亲近一点的称呼，但在紧张的工作氛围下，并不显得突兀，“你来看一下这一段的时序分析，我觉得信号抖动模式有点异常，和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界面态俘获效应有点像。”
闵盈盈立刻起身走过去，俯身看向他指着的屏幕，两人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咖啡和实验室特有气味的味道。
“这里……放大。”她指着波形的一个细微凸起。
顾北辰熟练地操作着。
两人头几乎挨在一起，完全沉浸在技术难题的世界里，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没错！就是这个！”几分钟后，闵盈盈猛地直起身，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是材料本身的问题，是工艺集成时引入的微小缺陷，在特定电压和温度下被激活，导致了界面态的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