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略带惊讶地看了祁同伟一眼——这小子，竟在京州还埋着暗桩？
“同伟啊，京州可是汉东省会，副省级城市，地位特殊。你跟我说京州的事，我也插不上手啊……”
汤安全摊手摇头，继而笑道：“不过，你有这份继续建功的心思，我很欣赏，没有躺在功劳簿上止步不前。”
“队长，您今年多大年纪了？”
祁同伟忽然发问，语气平静。
“嗯？”
汤安全一愣，心中疑惑——这小子怎么跳得这么快？刚还在谈京州，转眼就问起年龄来了？
“老喽，今年一过就五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后生。”
他轻叹一声，顺手摸了摸稀疏的发顶。
“您现在的职级是正科级，对吧？”
听到这般直白甚至略显失礼的提问，汤安全顿时皱紧了眉头。
祁同伟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因未获晋升心生不满，今日专程来我这儿找茬？
可祁同伟毫不在意，依旧神色平静地直言道：
“在岩台市公安局，能享受副处级待遇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几位副局长外，便只有刑侦支队的支队长。而据我所知，市局罗局长已临近退休年限，一旦他离任，接替其职位的极有可能是常务副局长。”
汤安全此刻彻底认定——这小子脑子出问题了！
一个区区缉毒警，竟敢闯进自己这位直属领导的办公室，大谈特谈未来市局高层的人事布局！
本能地，汤安全便想请他离开。
“队长，我没糊涂，听我把话说完，您不会失望的。”
不知为何，当目光触及祁同伟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时，汤安全心头竟莫名一震。
“这种压迫感……竟让我想起上次去省厅见到的那位厅长，仿佛带着高位者的威势……”
汤安全晃了晃头，随即自嘲一笑。
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可能拥有那些久居上位的老领导才有的气场？
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起身，缓缓走到门边，将办公室的门严严实实地关上，还特意上了锁。
祁同伟似乎早有所料，依旧面色如常，语气平稳地继续说道：“待常务副局长升迁后，依职务递补之规，几位副局长中将空出一席。那么请问，这个递补之人，会是谁呢？”
会是谁？
当然是那位副处级待遇的刑侦支队长！
此类情形在全国各地早已司空见惯。刑侦支队在公安系统中本就地位关键，历来都是提拔重用的首选。
至于他这位禁毒支队长，压根不在考虑之列。
祁同伟一眼看透汤安全的心思，嘴角微扬，从容不迫道：“可如果我说，这个人会是您呢？”
“我？绝不可能！”
汤安全脱口否定。
“现在确实不可能。但如果我说，我已经掌握了一起重案的核心线索呢？”
“只要成功侦破，我在汇报时会将一半功劳归于您，称是您高瞻远瞩、提前部署，我才得以执行行动。如此一来，您的机会，难道还不明朗吗？”
“什么？！”
听到此处，汤安全再也无法端坐，猛地站起！
“你说的重大案件……该不会就发生在京州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凝重。
“正是！所以我需要您向局里申请一份异地执法的协作函件！”
祁同伟终于亮明底牌。
办公室内，汤安全来回踱步，如同一只迷失方向的飞蛾。
祁同伟则神情淡然，稳坐于黑色皮沙发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随即眉头微蹙。
茶味粗劣，实在难以想象一位正科级干部的办公室竟会备此等待客之茶。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汤安全平日确有恪守纪律、廉洁自律的一面。
“你刚才所说，仍有不少破绽！”
许久之后，汤安全停步于祁同伟面前，语气凝重道：“罗局长退下后，常务副局长就一定能接任吗？我看未必吧？”
谁知道会不会有‘空降’人选？
在组织部正式任命下达前，谁也无法断言最终鹿死谁手。
况且，现任的罗风局长，当初不也是从外面调任下来的？
“这一点，您尽可安心。”
祁同伟微微垂目，语气笃定：“别忘了，我是从哪儿毕业的。”
“嗯？”
经此一提，汤安全猛然记起——祁同伟可是汉东政法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而他的导师，更是名动全省、乃至在全国政法系统都颇具声望的大人物——高育良教授！
“你的意思是……”
汤安全双目微闪，那颗沉寂多年的心，终于开始悄然躁动。
难道祁同伟是从高育良那里获知的消息？
那这消息的分量可就非同一般了！
谁人不知，高育良与现任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梁群峰同出一门，私交甚笃？
身为省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对所辖公检法系统中一把手的任免，拥有直接的推荐权！
“嘶——”
汤安全越想越是心潮澎湃！
倘若真的没有空降人选，那么多年资历深厚的常务副局长，无疑是最稳妥接任一把手的最佳人选！
这样一来，副局长的位置，岂不是必然腾出一个空缺？
一旁的祁同伟眸光微闪，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官场之中，谁不怀揣晋升之念？
瞧瞧，自己不过略加暗示，汤安全便已思绪翻涌，浮想联翩。
原本沉寂如水的神情，此刻也悄然泛起波澜。
“这便是人心。若能洞悉并驾驭人心，世间再无难成之事……”
……
走出支队长办公室后，祁同伟未作停留，立刻驱车奔赴省城京州。
异地执法所需的协作函件基本已无阻碍，眼下最关键的，是在京州提前布下棋子。
毕竟，组织对功绩的核查流程极为严谨。
如今他向汤安全描绘的蓝图，是自己在京州早已埋下一条隐秘线人。
一切布局，皆围绕这条暗线展开。
可一旦组织例行查证时发现此人根本不存在，那他必将陷入被动，惹来诸多麻烦。
因此，当务之急，便是凭空打造出这样一位“线人”！
祁同伟在公交车上闭目思索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车辆抵达终点站，才倏然睁眼。
九十年代的京州，何处最乱？
自然是北城区。
而北城区中最混乱之地，非临河街莫属！
没错，正是那晚他与钟小艾一同前往的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