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漫过青岚村的屋顶,村西头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 李婶抱着个空摇篮,跌坐在周砚画室附近的土路上,头发乱得像枯草,嗓子喊得发哑:“俺家小石头!俺家小石头哪儿去了!下午还在这儿玩泥巴,怎么就不见了啊!”
旁边跟着的是张老汉,他家孙子狗蛋也没回家,两人揣着煤油灯,照得路面上的泥脚印忽明忽暗:“下午看见俩孩子在画室墙根下捡画纸,当时还骂了句‘别靠近邪画’,哪成想…… 哪成想转头就没影了!”
九叔刚把画稿收进布包,听见哭声赶紧往外跑,十三、虎娃也跟着冲出去。煤油灯的光里,李婶指着墙根下的泥印子:“你看!这是小石头的鞋印,往画室后面去了,还有狗蛋的,俩印子都往那边走,没见回来!”
十三蹲下来摸了摸泥印,还带着点潮气:“刚消失没多久,最多半个时辰。” 话刚说完,小白突然从护生住处跑过来,狐火亮得发颤,对着画室后面的方向低吼,尾巴尖的光里竟掺了点淡黑 —— 是生魂被吞噬的煞气!
“坏了!” 九叔心里一沉,拽着众人往画室后面跑,绕到墙角时,果然看见地上有两张皱巴巴的画纸,上面沾着点黑墨,正是周砚画稿的边角料,“孩子肯定被画中世界吸进去了!”
“画中世界?” 张老汉扶着墙喘粗气,脸色比煤油灯还白,“老辈人说画魂术会吞生魂,难不成…… 难不成俩娃的魂已经在画里了?”
“不止是魂,现实里的身体也会出问题。” 九叔蹲在画纸旁,指尖捏着点黑墨搓了搓,墨屑里的煞气刺得指尖发麻,“画中世界的时间跟现实不一样,画里过一天,现实才过一刻。要是生魂在画里被吞了,现实里的身体会慢慢僵化,等画里的魂散了,人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 咱们得赶在子时前做好准备,不然俩孩子就没救了!”
这话一出口,李婶腿一软差点晕过去,护生赶紧扶住她,从药箱里掏了颗安神丸塞进她嘴里:“李婶你别急,九叔他们有办法救孩子,咱们先回画室,别在这儿耽误时间。”
一行人涌回画室,九叔把油灯挑亮,在桌上摊开《邪术破解手册》,指尖飞快地翻着书页:“护生,你去把灶房的艾草抱来,再提两桶阳井水,煮一锅‘驱邪汤’—— 不是喝的,是往十三、虎娃的衣物上涂,墨造之境里的幻境会勾人的魂,用阳草和阳井水熬的汤涂在衣服上,能挡幻境勾魂。”
“俺也去探画!俺跟小白一起,能帮十三哥打煞气!” 虎娃抱着小白凑过来,小白也跟着 “嗷” 了一声,狐火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附和。
九叔却摇了摇头,摸了摸小白的头:“小白不能跟去。柳青瓷是魂容器,画中邪煞一动,她的魂就会跟着晃,小白留在护生住处,盯着柳青瓷,要是她指尖再冒红墨迹,或者狐火变凉,就赶紧来报信 —— 这比跟着探画更重要,要是柳青瓷的魂被勾走,就算救回孩子,画魂术也破不了。”
小白像是听懂了,尾巴尖的火轻轻点了点,从虎娃怀里跳下来,蹭了蹭护生的裤腿,乖乖跟着她往灶房走。虎娃有点失落,却也知道这事关紧要,蹲在旁边帮九叔整理法器:“那俺帮十三哥检查纯阳镜,保证镜面擦得亮,反射的阳火够烈!”
护生在灶房忙得满头汗,铁锅里的阳井水咕嘟咕嘟冒泡,她把艾草揉碎了往里面撒,绿色的草屑在水里翻涌,很快熬出一锅深绿色的汤,飘着股清苦的药香。“这汤得熬到冒泡三分钟,阳草的劲儿才够。” 她一边搅锅一边念叨,额头上的汗滴进汤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边九叔已经在给十三讲装备用法了。他从布包里掏出一支狼毫笔,笔杆是老桃木的,笔尖泛着淡红:“这是用阳血混墨泡过的笔,墨造之境是邪术师用墨造的幻境,普通刀剑划不破,用这阳血墨笔,能暂时划破幻境的口子,要是被困住了,就用它在墙上画‘阳纹符’,能开出临时出口。”
十三接过笔,指尖碰到笔尖时,分劫碑碎片突然在怀里发烫,他赶紧掏出来一看,碎片泛着淡红的光,正好跟笔尖的颜色呼应:“九叔,这笔跟分劫碑能共鸣,说不定破幻境的效果更好。”
“那最好不过。” 九叔又把纯阳镜递给他,镜面擦得能照见人影,“这镜你带着,要是在画里遇到小股煞气,就用它反射月光 —— 墨造之境里的月光是邪煞变的,用纯阳镜一照,能变成阳火,烧煞比平时快两倍。”
张老汉在旁边听得着急,忍不住插了句嘴:“九叔,那俩娃在画里会不会怕啊?俺家狗蛋胆儿小,要是见了画里的邪物,肯定吓得直哭。”
“放心,生魂刚被吸进去,邪术师还没来得及用它们喂画,现在应该困在幻境边缘。” 九叔安慰道,手里的手册翻到 “画皮招魂术破法” 那页,用炭笔圈出一行字,“你们看,这里写着‘画中世界的出口在 “月门”,对应现实画的右下角,找到月门,就能把孩子的魂带出来’—— 十三你进去后,先找月门的位置,再找孩子,别本末倒置。”
护生端着驱邪汤走进来,汤还冒着热气,她找了块粗布,蘸着汤往十三的外套上擦:“从领口擦到袖口,每个角落都别漏,汤凉了就不管用了。” 她擦得仔细,粗布蹭过衣服的声音沙沙响,“这汤能防幻境勾魂,要是在画里看见熟悉的人喊你,别回头,那是幻境变的,一回头魂就会被勾走。”
虎娃也凑过来,让护生给自个儿的外套也擦了擦:“俺虽然不进去,但要是在外面遇到邪煞,也能帮着挡挡!”
十三穿好擦过汤的外套,感觉身上暖暖的,像是裹了层阳力,分劫碑碎片在怀里也安稳了不少,不再发烫。他摸了摸怀里的银簪 —— 是柳青瓷早上塞给他的,说能挡邪煞,现在又多了阳血墨笔、纯阳镜,心里踏实了不少:“九叔,俺都准备好了,子时一到就进去,保证把孩子带出来,找到画魂术的破绽。”
九叔看了眼窗外的月亮,已经升到半空,离子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再等会儿,子时是画中邪煞最强的时候,也是出口最明显的时候,现在进去太冒险。护生,你再去看看柳青瓷,小白有没有预警?”
护生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小白跑过来,狐火有点晃,嘴里叼着柳青瓷的手帕 —— 帕子上沾了点淡红墨迹,是柳青瓷的指尖蹭的。“不好!柳青瓷的魂又被勾了!” 护生赶紧往住处跑,十三、九叔也跟着冲过去。
屋里,柳青瓷坐在床边,指尖的红墨迹比之前深了不少,脸色白得像纸,看见众人进来,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刚才…… 刚才看见画里的黑衣人了,他说‘再等半个时辰,你的魂就归画了’,还说…… 还说俩孩子在画里哭,让俺去换他们。”
九叔赶紧让护生给她喝了碗安神汤,又把银簪放在她手心:“握紧这簪子,它能挡邪煞,别听黑衣人的话,十三马上就去救孩子,你的魂不会有事的。”
十三蹲在她面前,语气坚定:“柳姑娘,你放心,俺进去后先找孩子,再找黑衣人算账,绝对不让你被封进画里。”
柳青瓷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突然从枕头下摸出块丝帕 —— 帕子是淡青色的,上面绣着个小小的 “青” 字,是她娘生前绣的:“这帕子你拿着,俺娘说遇到雾大的地方,用它擦眼睛,能看见‘真东西’,画里肯定有雾,你用得上。”
十三接过丝帕,帕子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柳青瓷身上的淡香,他小心地叠好放进怀里,跟银簪放在一起:“俺一定带着它,等救回孩子,就还你。”
窗外的月亮越来越亮,已经快到子时了。九叔看了眼怀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该走了,十三。记住,进去后别恋战,找到孩子和月门就出来,我们在外面接应你,有情况就用阳血墨笔画符,我们能感应到。”
十三点点头,紧了紧怀里的法器,跟着九叔往画室走。虎娃抱着小白跟在后面,小白的狐火亮得稳稳的,像是在给十三引路。张老汉、李婶也跟着,站在画室门口,手里的煤油灯照得十三的背影忽明忽暗。
画室里,《月下仕女》被红布盖着,却隐隐透出青色的光,像有东西在里面动。九叔掀开红布一角,画中女子的眼睛竟在月光下泛着光,像是在盯着十三看。“子时到了,进去吧。” 九叔拍了拍他的肩,“小心点,我们等你回来。”
十三深吸一口气,走到画案前,指尖沾了点阳血,按在画纸边缘 —— 画纸突然发烫,像有生命一样吸着他的血。他握紧阳血墨笔,心里默念九叔教的口诀,眼睛盯着画中的月门方向,慢慢往前凑。
就在他的手碰到画纸的瞬间,画中突然刮起一阵雾风,裹着淡青色的墨气,一下子把他卷了进去。最后一刻,他听见虎娃喊 “十三哥小心”,还看见小白的狐火对着画纸晃了晃,像是在跟他说 “加油”。
画纸恢复了平静,红布落在地上,只有画中女子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九叔赶紧把红布重新盖好,又在画案周围贴了圈清心符:“护生,你跟虎娃守在这里,要是画纸有异动,就用阳井水泼;我去看着柳青瓷,小白的预警不能断。”
护生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驱邪汤桶:“放心吧九叔,俺们一定守好,等十三哥把孩子带出来。” 虎娃也抱着小白,蹲在画案旁,眼睛死死盯着红布,像是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
窗外的月光洒在画室的地上,红布下的画纸偶尔透出点青色的光,像画中世界在轻轻呼吸。李婶和张老汉坐在门口,手里的煤油灯已经快烧完了,两人却毫无睡意,只是盯着画室的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孩子平安”“十三平安”。
画中世界里,十三正站在一片雾蒙蒙的庭院里,淡青色的雾裹着他,连呼吸都带着股墨味。他摸了摸怀里的丝帕,又握紧了阳血墨笔,分劫碑碎片在怀里轻轻发烫,像是在指引他 —— 前面不远处,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是小石头和狗蛋的声音。
十三深吸一口气,朝着哭声的方向走去,狐火般的阳血墨笔尖在雾里泛着光,照亮了脚下的青石板路。一场与幻境、邪煞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画室外面,众人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等着他带着孩子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