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人那嘶哑的笑声，像是无数生锈的铁片在柳青瑶的耳膜上剐蹭，刺耳又恶毒。
他的每一个字，都化作最阴险的钩子，试图将她冰封的剑心搅乱，让她在责任与使命的夹缝中被撕扯得粉碎。
看着她那因为压抑而微微颤抖的身体，青铜面具人脸上的戏谑更浓了。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将高高在上的神只拉入凡俗的泥潭，看着她们在两难的抉择中痛苦挣扎。
“怎么，选不出来吗？”他向前又踏出一步，脚下的青铜地砖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是守着这扇毫无生气的门，还是去拯救你主人那即将崩塌的江山？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柳青瑶依旧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闭上了那双原本杀意凛然的美眸。
青铜面具人以为她要放弃抵抗，正欲再度开口嘲讽，却见柳青瑶的眉心处，一枚冰蓝色的、剑形的印记悄然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超越空间、无视距离的神圣威严。
下一刻，她清冷而急促的声音，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化作一道神念，通过册封神位时建立的那道无形链接，瞬间传遍了九州各地，在每一位新晋天庭正神的脑海中炸响！
“瑶池剑神柳青瑶，传陛下口谕！”
“魔域奸邪，已化作‘污秽之源’，潜入九州地脉，企图动摇神国根基！此为天庭立教以来第一战，不容有失！”
“天庭众神听令！”
“各归神位，各司其职，镇压龙脉节点，涤荡天下魔氛！凡有迟疑者，视为叛教，朕……必诛之！”
最后四个字，她刻意模仿着李承玄那漠然无情的口吻，神威如狱，冰冷彻骨！
……
天庭，凌霄宝殿之内。
文曲星君李信正手持玉笏，与其他几位文官神只商议着天条律令的细节。忽然，柳青瑶那道神念如惊雷般在他脑中响起，他苍老的面容瞬间一肃，手中的玉笏差点没握稳。
他没有丝毫怀疑，立刻站上中央的调度台，神力注入其中，一张巨大的九州山河社稷图在半空中缓缓展开。图上，九条金色的龙脉清晰可见，而此刻，其中几处关键的节点，正被一团团不断蠕动的黑气所侵蚀。
“情况紧急，老臣代天帝发号施令！”李信的声音传遍天庭。
“雷部正神徐骁何在！”
“臣在！”一道魁梧的身影从殿外大步流星走入，正是那位脾气火爆的前朝猛将，此刻他身披雷纹神甲，周身电光环绕。
李信指向山河图上江南区域那个最浓郁的黑点：“江南龙脉，乃国运之腰，魔氛最盛！命你即刻前往，引九天神雷，将那污秽之源，连同其所在的整座山头，一同化为焦土！”
“得令！”徐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中满是兴奋，转身化作一道紫色雷光，冲破云霄，直奔江南而去。
“火部正神张猛！”
“臣在。”曾经的火头军，如今的火神张猛，沉稳地应声。
“北境龙脉，系我大夏龙兴之地，不容有失！你即刻前往，以本源神火，焚尽魔气！”
“遵旨。”张猛一言不发，化作一道赤焰流星，消失在天际。
“王安道！秦烈！”
“末将在！”两道身影同时出现在大殿之中，一个金甲煌煌，一个血气冲天。
李信看着这两人，神情凝重：“中原龙脉乃国之心脏，必有重兵把守。你二人，领天河水师及所有斗部战神，即刻驰援！记住，此战目的非杀戮，而是净化！稳住龙脉，便是大功！”
王安道沉稳点头：“丞相放心。”
秦烈却舔了舔嘴唇，有些不满地嘀咕：“净化？多麻烦，全杀了不就干净了？”
王安道瞪了他一眼：“陛下伟业在前，你敢胡来，我先斩了你！”
“嘿，试试？”秦烈眼中凶光一闪。
“够了！”李信呵斥一声，“大战在即，还敢内讧！再有下次，一同上斩神台！”
两人同时噤声，相互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化作两道神光，点齐兵马，浩浩荡荡地杀向中原。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
水部正神、瘟部正神、财神、斗部诸星君……
刚刚成立不过数日的天庭，在李信这位三朝元老的主持下，如同一台被瞬间激活的精密战争机器，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一道道流光划破九州天穹，奔赴各自的战场。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凡人眼中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也不是初登神位，被力量冲昏头脑的新贵。他们是战士，是守护这个世界、守护自己信仰的第一道防线！
一时间，九州大地之上，异象频发。
江南一带，朗朗乾坤忽然乌云密布，紫电狂舞，一道粗壮如龙的雷霆从天而降，将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劈得粉碎，山石融化，草木成灰。当地百姓惊恐万分，跪地祈祷，却不知那雷霆之下，一团足以污染方圆百里生灵的污秽之源，连同数头潜伏的魔物，一同被神雷净化得干干净净。
东海之滨，有渔民见巨浪滔天，四海水君的神像竟在庙宇中大放光华，一道通天水龙卷从海中升起，席卷了一座被黑雾笼罩的岛屿，将其反复冲刷了上百遍。
北境苦寒之地，有牧民看到天降流火，将一片寸草不生的“诅咒之地”烧了三天三夜，待火焰熄灭，那片黑色的土地竟奇迹般地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一场席卷整个大夏的净化之战，在凡人无法窥见的层面，无声而又激烈地展开了。
……
皇陵甬道之内。
柳青瑶依旧静静站着，那双闭上的美眸，此刻正“看”着整个九州的战局。
她能感知到徐骁那狂暴的雷霆，能感知到王安道那稳重如山的军阵，能感知到每一处污秽之源被净化时发出的不甘嘶吼。
天庭，稳住了局面。
她心中稍安。
青铜面具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着柳青瑶，眼神阴冷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在被自己逼入绝境的情况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能如此果断地调动起整个天庭的力量。
更让他震惊的，是天庭的反应速度和执行力。
那些新晋的神只，竟然真的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命令，去拼死作战。
“疯子……一群疯子……”他低声咒骂着。
“现在，该轮到你们了。”柳青瑶缓缓睁开眼，眸中的担忧与急切尽数褪去，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她知道，九州各地的战斗只是在为主人争取时间。
眼前的这些敌人，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扇石门内，主人那重塑世界的伟业，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那股力量的运转，不再像最初那般流畅，反而多了一丝晦涩和凝滞。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眼前所有的麻烦。
然后，进去看他。
“杀。”
一个字，从她那嫣红的唇瓣中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也没有冰封万里的寒意。
她的身影，就那么在原地，突兀地消失了。
青铜面具人瞳孔骤然一缩，一股极致的危险感从心底炸开。他想也不想，身形暴退，同时嘶吼道：“拦住她！”
他身后那十几道人魔混杂的身影，发出各种怪异的嘶吼，身上爆发出强大的能量，形成一道道防御屏障。
然而，迟了。
噗。
一声轻响。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魔将，堪比之前战魔督军的存在，它那巨大的头颅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颈腔中喷出的不是魔血，而是瞬间凝结的冰晶。
在它那双失去生机的眼瞳中，最后倒映出的，是柳青瑶那张绝美而又冷酷的脸。
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魔将的身后，手中那柄冰蓝色的长剑，剑身上，一滴黑色的冰渣，正缓缓滑落。
一剑，枭首。
快到连神念都无法捕捉。
“下一个。”她甚至没有回头，身影再度模糊，融入了黑暗之中。
甬道内，一场无声的屠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