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薇蜷缩在地上,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用那双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麻木空洞的眼睛看向江妍。她的嘴唇蠕动着,干裂的唇瓣上沾着污秽和泪痕,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极其微弱,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抱歉……妍妍……”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聚力量,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裂后的疲惫,“我……需要一点时间……平复心情。”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极其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她的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她低着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着的、属于她的房间门。
她没有回头,背影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死寂。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客厅里的一切。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地毯上的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呕吐物与香烟的混合气味。
江妍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的“欣慰”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深了些,她优雅地从沙发扶手上站起身,走到沈烽身边坐下,身体自然地依偎进他怀里。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沈烽的胸膛,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的得意,像是在证明一个早已注定的真理:
“我说了,慢慢来~”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柳月薇房间紧闭的门,声音轻快而笃定,“你看,薇薇她这不是……适应了吗?”
1月4日,早上。
江南水乡豪华酒店的餐厅,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洁白的桌布上。四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
江妍和柳月薇坐在一起。江妍依旧光彩照人,慢条斯理地用银勺切割着盘中的煎蛋。柳月薇则坐在她旁边,穿着一身素净的米色套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还化着淡妆,遮掩了眼底深处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灰败。她低垂着眼帘,小口啜饮着杯中的牛奶,动作看似平静,但握着杯柄的手指却用力到指节泛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沈烽和林杰坐在她们对面,沈烽大刀金马地坐着,正大口吃着煎培根,眼神偶尔扫过窗外,带着百无聊赖的冷漠。林杰则姿态优雅地吃着沙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偶尔会拿起餐巾按一下嘴角,仿佛在进行某种精确的仪式。
餐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其他桌的客人低声谈笑,侍者无声地穿梭。
沉默持续了许久。
柳月薇握着牛奶杯的手微微收紧,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江妍。她的眼神不再有昨日的崩溃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水般的平静,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强行压抑的暗流。
“妍妍,”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刻意放软的祈求,“拜托你……定身这个餐厅。” 这个要求本身,已经宣告了她某种程度上的加入。
江妍正在切割煎蛋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随即又化作了然。她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红唇勾起一个了然于胸、带着赞许的弧度。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极其随意地、带着点慵懒地抬起右手,拇指和中指轻轻一捻——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
瞬间,整个餐厅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轻柔的钢琴旋律戛然而止,谈笑声凝固在空气中,侍者端着托盘的动作僵在半空,连窗外树叶的摇曳、阳光中漂浮的尘埃都彻底静止。
时间仿佛在此刻冻结,只剩下他们四人所在的这一桌,还保留着鲜活的气息,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声的、僵硬的背景板。
柳月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似乎对这种绝对的掌控力依旧感到本能的不适,但她强行压了下去。她的目光从江妍脸上移开,落在了对面两个男人身上——沈烽和林杰。
沈烽刚刚叉起一块培根正要送入口中,此刻动作停在半空,他叼着烟,眼神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看向柳月薇。林杰则放下了叉子,用餐巾按了按嘴角,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回视着柳月薇,带着审视。
柳月薇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她的声音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却依旧掩不住颤抖尾音的平静:
“沈总,林总……”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眼神在两人脸上游移,“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学习。”
她艰难地吐出学习二字,仿佛在吞咽刀片,“你们……是以什么心情,接受妍妍的……所作所为的?”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沈烽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寻求答案的困惑。这问题,既是对他们的拷问,也是对她自己正在堕落的灵魂的残忍剖析。
她在寻求一种……能让自己彻底沉沦的理由。
被定格的餐厅里,死寂无声,只有他们四人所在的角落,还流动着扭曲的暗流,柳月薇的问题,像一块投入深渊的石子,等待着来自深渊的回响。
沈烽叼着的烟头烟雾都凝固了,他保持着叉起培根的姿势,眼神里的不耐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扭曲的赤诚,他咧开嘴,露出牙齿,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野兽宣告领地般的直白:
“我爱她。”他吐出这三个字,如同陈述宇宙真理般自然,“我会保护她不被那些脏东西溅到。”
他的下巴朝周围凝固的背景扬了扬,意指那些即将被毁灭的玩具可能带来的污秽,“我会做到……永远相信她。”他最后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这相信本身就是他存在的基石,无关对错,只关乎江妍本身。
林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分析一个有趣的逻辑命题。他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带着一丝科学家发现新现象的兴味:“恩。更何况,”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个极细微的、近乎愉悦的弧度,“妍妍每次的游戏,真的很有意思。”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也很新奇。”新奇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充满了对未知领域探索的纯粹渴望,对他而言,江妍的所作所为,是超越凡俗的、值得研究的现象。
柳月薇愣住了。她看着沈烽眼中那纯粹到扭曲的守护欲,听着林杰语气里那剥离了道德、只剩下纯粹观察和兴趣的“新奇”评价。这两个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答案,像两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混乱而绝望的思绪。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江妍。
江妍正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优雅地用银勺搅动着咖啡,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也正温柔地回望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开窍。
柳月薇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那我呢?我该……以什么身份……站在她身边?” 这是她内心无声的呐喊,是她在深渊边缘最后的挣扎。
“怎么了?”江妍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红唇轻启,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耳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我最好的闺蜜,”她甚至微微倾身,凑近柳月薇,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将柳月薇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冰冷的触感,“你在想什么呢?薇薇~”
“最好的闺蜜”……
“闺蜜”……
这两句话,如同最后一颗精准嵌入锁孔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柳月薇心中那道名为彻底沉沦的大门,她脑中那团混乱的迷雾被一股冰冷的、绝望的清明猛地劈开。
沈烽的爱意是守护,是盲从。
林杰的接受是研究,是欣赏。
而她柳月薇……江妍赋予她的身份,是闺蜜,是分享秘密、分享喜悦、分享……游戏的伙伴。
是江妍温柔的见证者,是江妍善良的共犯。
她不需要像沈烽那样去保护江妍不被弄脏,也不需要像林杰那样去研究其原理。
她只需要……接受、参与、并享受江妍赐予她的特权和亲密。
“我知道了。”柳月薇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干涩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的平静,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轻松?她甚至对着沈烽和林杰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僵硬、却努力模仿感激的表情,“谢谢沈总,林总。”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江妍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的暗流似乎平息了许多,被一种近乎虔诚的、麻木的顺从所取代。
她看向江妍,声音清晰地、带着一种请求的口吻:
“妍妍,解除定身吧。”
江妍脸上那温柔的笑容瞬间加深,充满了掌控一切、大功告成的满足感。她甚至没有抬手,只是对着柳月薇,极其随意地、带着赞许意味地……打了个响指。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