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珑天队伍中,大长老笑呵呵地越众而出,身后跟着两列仪态优雅的浮珑天弟子,个个身着金月法袍,手托礼器,俨然是最高规格的仪仗。
他目光在下方一群呆若木鸡的弟子中随意一扫,随即袖袍轻拂。
下一刻,离迦珩便被“拎”到了大长老面前,与下方那群还在懵圈的师弟师妹们遥遥相隔。
?!
离迦珩桃花眼微微张大,大脑有些空白。
大长老悠哉悠哉地抚了抚长须,和蔼得如同在看自家晚辈。
“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不必见外。”
随即才像是想起什么,对着掌门大殿的方向拱了拱手:
“此乃我浮珑天所备之礼,权作‘聘礼’。”
他特意在“聘礼”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相掌门,明日辰时,天衍峰举行结契大典,人,老夫便先带走了,也好让两个孩子提前准备一二。”
话音方落,浮珑天一行人,连同被“礼貌请走”、尚未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的离迦珩,在漫天霞光中翩然远去,只余几缕清音缭绕云端。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息。
随后,猛地炸开了锅!
“聘礼?!不是咱们去下聘吗?这、这怎么反过来了?!”
“师父——!师父不好了——!”
“大师兄!!!大师兄被浮珑天抓走啦!!!”
有弟子朝着掌门大殿的方向惊慌失措地奔去,声音凄厉得像被抢了崽。
一片鸡飞狗跳中,相酒揉着惺忪的睡眼,拎着个酒葫芦,醉醺醺地从大殿里晃了出来,显然是被弟子们的鬼哭狼嚎给吵醒了。
“吵什么吵什么?!天塌了?!”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不满地嘟囔着,随即目光就被广场上那座几乎要闪瞎人睛的“宝山”给吸引了。
!!!
相酒下意识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喃喃道:
“嘶……老子这是喝出幻觉了?还是天道开眼,福泽终于轮到咱们九渊头上了?!”
旁边的唐十九连忙喊道:“师父!您想啥美事儿呢?那是浮珑天送来的……聘、聘礼!他们把大师兄抓回去当……当……反正抓走了!”
“聘礼?什么聘礼……”
相酒宿醉的脑子如同浆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随即猛地一个激灵,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声音陡然拔高。
“聘礼?!!”
他神识瞬间铺开,扫遍整个九渊剑宗——
哪里还有自家臭小子的气息?!
他看着那堆“聘礼”,再想想被“掳走”的徒弟,一张脸涨得通红,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
“我那么大一个徒弟呐——!!”
声浪滚滚,响彻九霄,惊起满山飞鸟。
“顾怜清——!你特么抢人都抢到家门口了!不讲武德——!欺人太甚——!!
……
另一边,华丽的云辇穿梭于云海之中,速度快得惊人。
辇内空间开阔,沉香木案几上摆着琉璃盏,陈设精致。
离迦珩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掌心甚至渗出些许细汗,被他不动声色地蹭掉。
无他,只因此刻他周围,环坐着十余位浮珑天弟子,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
在这无声的压力下,饶是离迦珩向来脸皮厚比城墙,此刻也感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反正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自在,仿佛连呼吸的节奏都成了错误。
这般煎熬地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云辇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顿挫感。
离迦珩只觉得周身一轻,随即——
咻!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
离迦珩:艹!又来?!
浮珑天这“落地式”怎么还带保留节目的?!
好在这次他多少有了点心理准备,于半空中腰身利落一拧,卸去力道。
虽然落地时脚步仍不免踉跄,蹭着地面滑出小半步,但总算没有像上次那般直接被“吐”在地上。
他一口气还没喘匀,一抬头,便撞入了那双熟悉的、剔透潋滟的琉紫色眼瞳中。
凌霰白正双手环胸,慵懒地靠在在殿前玉柱旁。
晨光透过廊檐,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光晕,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离迦珩眼睛倏地一亮,所有的不自在和紧张都烟消云散。
“阿霰!”
他凑到近前,声音不自觉地放软。
“你是在……等我吗?”
凌霰白眼尾微挑,那双紫瞳深处似有细碎微光流转,漾开一抹惑人情致。
“不然呢?”
简单的三个字,让离迦珩脸上瞬间漾开一个无比招摇晃眼的笑容。
“那这意思就是说……阿霰要亲自‘领’我回去咯?”
他得寸进尺的凑近,刻意加重了“领”字,带着点暧昧的狎昵。
凌霰白从鼻腔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哼笑,转过身,径自朝着廊道深处走去。
“跟得上就来。”
离迦珩唇角再压不住上扬的弧度,当即迈步与之并肩。
“跟!肯定跟得上!阿霰你去哪儿我都跟!”
……
行走在浮珑天的琉璃仙阙间,虹桥卧波,灵泉漱玉,离迦珩的目光却始终流连在身旁人清绝的侧颜上,心底像是被温热的蜜糖浸透,甜意丝丝缕缕地渗开。
只是,这份浸透心脾的甜蜜里,仍掺杂着一丝微妙的别扭。
自己这般被“聘”上门的境况……
倒非在意那些虚礼俗规,更非介怀旁人眼光,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该由他来为阿霰奉上世间至好。
最隆重的仪典,最盛大的盟誓,以及最配得上他风华的、倾尽所有的诚意。
不过……
离迦珩转念一想,唇角又勾起释然弧度。
聘就聘吧!
反正他人已经在这里了,还是阿霰亲自来接的~
这名分,这待遇,谁比得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也不知道师父得知自己都被“聘”到了浮珑天,会是个什么反应?
毕竟他原本的算盘,可是指望着他把浮珑天的宝贝首席拐回九渊,好扬眉吐气,狠狠压顾天主人一头。
这样一想,嗯……
他这个徒儿,此番行事,貌似……是有一点点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