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看着下方那些劫后余生振臂欢呼的年轻战士，再看看老板脸上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发寒。
“老板，你说的‘真正的绝望’是什么意思？”她小声问。
“一场没有付出代价的胜利，只会滋生傲慢。”陶然说道。
“他们现在觉得战争不过如此，七阶魔将只是个笑话。”
“这种心态，在真正的战场上，会害死他们所有人。”
林瑶曾经也是杀手，她很明白轻敌的下场是什么。
“可……你不是已经替他们付过‘学费’了吗？”
“那只是报名费。”陶然摇了摇头，“真正的课程，现在才开始。”
“我不希望我罩着的人，是一群只会庆祝胜利的废物。”
“他们得学会流血，学会看着同伴倒在自己面前，学会把眼泪和恐惧咽进肚子里，然后握紧武器，继续战斗”
林瑶看着老板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懒洋洋、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男人，骨子里藏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
他在用最残酷的方式，逼着一群新兵蛋子在最短的时间内，蜕变成真正的战士。
“走吧，去下一站。”
陶然转身，身影再次融入高空的风中。
“他们该上第二堂课了。”
……
“暗刃”运输机内，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劫后余生的兴奋，让整个机舱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哈哈哈！看到没有！老子一个人就砍翻了三头四阶魔狼！”
“那个情报官是不是瞎了眼？还七品阶魔将？我连根毛都没看到！”
一名年轻战士解开头盔，满脸通红地吹嘘着，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
钱多多也咧着嘴，脸上满是得意。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在给你支援！我跟你们说，当时那头五阶魔犀冲过来，我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就给它放倒了！”
他唾沫横飞，把自己的英勇事迹夸大了十倍不止。
李默靠在一旁，用医疗喷雾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
闻言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那是没来得及眨眼，腿都吓软了吧？”
“胡说！”钱多多脖子一梗，“我那是战术性扎稳马步！你懂什么！”
韩风独自坐在角落里，默默地保养着他的长枪。他眉头紧锁，似乎还在回想之前的战斗。
“韩风，别绷着个脸了，我们赢了！”钱多多凑过去，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韩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赢得太轻松了。”
“轻松？”钱多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兄弟，我们可是干掉了一个祭坛！上千头魔化异兽！这叫轻松？”
“情报说有七阶魔将，但我们遇到的最强者，只有五阶。而且，那些五阶异兽的实力，比我在镇魔司档案里看到的，要弱上至少三成。”
这些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但都没当回事。
听了韩风的话后，周围几个正在吹牛的战士安静了下来
“它们……好像只是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得如何配合与运用力量。”
李默也走了过来，表情凝重。
“我也感觉到了。那头魔化巨犀，冲锋的时候破绽百出。按理说，五阶异兽已经具备不低的智慧，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们俩什么意思？”钱多多有些不自在了，“难道我们赢了还不对了？”
“我只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韩风重新低下头，继续擦拭长枪。
“下一次，都把警惕性提到最高。我不希望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收尸。”
他们的第二处目标，是一片废弃的旧纪元工业区。
这里的地形更加复杂，到处都是锈迹斑斑的钢铁管道和坍塌的厂房。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加上韩风和李默的警告，所有人都谨慎了许多。
然而，当战斗打响时，他们才发现，这次的敌人和上次完全不同。
兽潮的数量虽然相差无几，但其中五阶异兽的数量，足足多了三头！
而且，这些异兽的配合，明显比黑沼那批要默契得多。
它们懂得利用复杂的工业区地形，进行偷袭和包夹。
战斗的惨烈程度，瞬间上升了一个台阶。
“右翼！小心管道上面！”李默的咆哮声在战场上回荡。
话音刚落，一头五…阶的魔化影猫，悄无声息地从一根粗大的管道上扑下，锋利的爪子直取一名战士的后颈！
“小心！”
钱多多离得最近，他怒吼一声，想都没想，直接一个飞扑，硬生生撞开了那名队友。
嗤啦！
魔化影猫的利爪，在他后背的合金作战服上，划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钱多多惨叫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后背。
“胖子！”李默双眼赤红，回身一刀，逼退了那头影猫。
这是他们出发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严重的伤员。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刺激到了。
之前的轻松和傲慢，荡然无存。
这场战斗，他们最终还是赢了。
但代价是，三人重伤，其他人几乎人人带伤。
机舱内，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压抑的喘息声。
钱多多趴在担架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
他看着那些垂头丧气、默默包扎伤口的队友，真切地感受到，战争原来是会死人的。
接下来的二十天，成为了这群天之骄子永生难忘的噩梦。
他们被投入了战争的绞肉机。
第三座祭坛，他们遭遇了五阶巅峰的对手，第一次出现了阵亡。
那名在首战胜利后，振臂高呼的年轻战士，被一头狂暴的魔猿，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韩风和李默拼尽全力，才抢回了他残缺不全的尸体。
没有人哭。
所有人只是默默地看着韩风从那具尸体上，取下一块刻着名字的金属狗牌，放进怀里。
从那天起，队伍里再也听不到任何抱怨和吹嘘。
每个人都变得沉默寡得像一块石头。
他们机械地执行任务，机械地战斗，机械地处理同伴的尸体。
傲慢被恐惧取代，恐惧又被麻木吞噬。
他们开始习惯于伤痛，习惯于死亡。
钱多多瘦了整整三十斤，脸上的肥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不再贫嘴，也不再喊累。
二十天。
他们像一群在刀尖上行走的孤狼，拔掉了二十八座污染祭坛。
而他们的队伍，也从一百人，锐减到了八十六人。
每一个活下来的人，身上都带着洗不掉的煞气和疲惫。
他们成长了，也付出了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