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掌心覆上手背的突破，如同在两人之间推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门后并非坦途，却透进了足以照亮彼此前路的暖光。公寓里的氛围发生了质的变化，一种心照不宣的、细腻而温暖的默契，开始无声地流淌在每一个寻常的瞬间。
沈聿怀发现，那种名为“渴望”的情绪，一旦破土，便以惊人的速度滋生蔓延。他开始不再仅仅满足于协议框架内的练习。早餐时，他会极其自然地将她喜欢的那种果酱瓶子推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指尖与她拿面包的手短暂交错，不再伴有剧烈的生理反应，只是耳根会悄悄泛红。傍晚，他会以“观察光线变化对情绪影响”为由，邀请她一起在阳台上站一会儿，并肩看着苏黎世湖的日落，两人的手臂偶尔会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相贴，他不再会瞬间僵硬，只是呼吸会几不可查地放缓，仿佛在细细品味那陌生的、却不再令人恐慌的亲近感。
他甚至开始尝试一些更“越界”的小动作。比如，在温念初全神贯注修图时，他会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停留的瞬间，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落在她专注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又比如，一次雨后出门，地面湿滑，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她的肘部，动作快而轻，仿佛只是绅士的风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短暂接触的瞬间，心脏是如何失控地狂跳，不是因为排斥，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澎湃的悸动。
温念初将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和一种酸涩的温柔填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笨拙却真诚的靠近，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着伸出触角的蜗牛。每一次他微小的突破，都让她心中的暖意更深一分。她开始更主动地回应，在他递来水杯时，会仰起脸给他一个明亮的笑容；在他靠近时，不会刻意避开，反而会放松身体，让他能更自然地停留。
她的感知世界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活。镜头下的色彩愈发饱满浓郁，她能捕捉到风中树叶颤抖的韵律，能感受到阳光落在皮肤上细微的温度变化，甚至能从他一个克制的眼神里，读懂那之下汹涌的、未曾言明的情绪。那种与世界、与他重新建立连接的充盈感，让她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内在的光彩。
这天，温念初收到了国内一家知名艺术基金会的邀请，希望能为她筹办一个以“感受·温度”为主题的国内首次个人摄影展，展出的核心正是她在苏黎世期间，记录下自身感知复苏过程的“探路者”系列及后续作品。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机会，意味着她的作品和故事将被更多人看到，也是她职业道路上一次重要的回归与肯定。
她兴奋地将这个消息分享给沈聿怀，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沈聿怀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冷峻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他接过邀请函，仔细浏览着条款和初步策划方案。
“场地、策展团队、宣传资源都是一流的，”他客观地分析，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这是一个很好的平台，能系统性地展示你这段时间的成长与突破。”
“嗯！”温念初用力点头，随即又微微蹙眉，“但是筹备期可能需要经常回国沟通，时间上……”她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展览很重要，但她同样珍视眼下在苏黎世，与他共同建立的、这份日渐深厚的联结。
沈聿怀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邀请函上展览的主题——“感受·温度”那几个字上。他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沉静而坚定：“工作不能停滞。国内展览需要推进，‘双向脱敏练习’也需要继续。”他顿了顿，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可以调整一部分工作的远程处理比例。必要的时候，我陪你回去。”
他又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陪同”。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支持她的梦想，守护他们共同的进展。
温念初的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走上前一步，不是拥抱，而是伸出手，轻轻地、却极其郑重地，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不是练习，不是意外，而是她清醒的、主动的牵手。
沈聿怀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反手握住了她的。掌心相贴，温暖传递。这一次，排斥感如同退潮般，只留下细微的涟漪，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满足感。
“谢谢。”她仰头看着他，声音哽咽，却笑靥如花。
他看着她含泪的笑眼，只觉得心底那片荒原，仿佛瞬间开满了繁花。他微微收拢手指，将她的手更紧地包裹住，低声回应：“应该的。”
暖意萦怀，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静好。
然而，在这片日渐浓郁的温情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正悄然逼近。
几天后，沈聿怀在研究所收到了一封来自大学伦理委员会的正式质询函。函件措辞严谨礼貌，表示接到“匿名关切”，希望他就“与特定研究参与者温念初女士的合作关系性质及边界”提交一份详细说明，并附上相关协议及过程记录以备审查。
信函打印在洁白的官方信纸上，右下角伦理委员会的红色印章，像一枚冰冷的烙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兰伯特教授并未放弃，他将战场引向了更正式、也更危险的领域。
沈聿怀看着那封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眸色一点点沉静下去，如同风暴来临前深不见底的海。
他没有立刻回复，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正在为摄影展初选照片而忙碌的温念初。
他只是将信函仔细收好，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他那位专精学术伦理与职业风险的法律顾问。
窗外，阳光正好，苏黎世湖面波光粼粼。
公寓内，温念初对着电脑屏幕上自己捕捉到的、充满生命力的影像，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而沈聿怀知道，一段风雨前夕的、短暂的安宁，或许即将结束。
但他握了握拳，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方才的温度。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下一集预告：
伦理委员会的质询如同一把悬顶之剑，沈聿怀将如何准备应对材料？他是否会向温念初坦诚此事？温念初的国内摄影展筹备与两人的练习，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暗处的对手，下一步又会如何出招？敬请期待第115集：《第115集：暗刃悬顶，携手共筹破局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