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指纹锁识别成功的轻响在地下三层的通道里回荡，像一颗石子投进深潭，激起的回声裹着潮湿的霉味，扑在每个人的脸上。林小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肩膀撞到沈严的胳膊，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作训服传过来，带着点刚从战术包里掏出来的凉意——刚才为了让她安心，他特意把备用手枪塞给了她。
“小心点。”沈严的声音压得很低，左手轻轻扶了下她的后腰，帮她稳住身形，“里面可能有红外感应，跟在我后面，踩我的脚印走。”
他的左肩还贴着绷带，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扶在她腰上的手只是轻轻搭着，却像个锚，让她瞬间定了神。林小满点点头，把微型电脑抱在怀里——刚才还原指纹时，她特意给电脑充了电，现在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金库内部的结构建模图，是她根据化工厂的建筑图纸推演出来的，标注着“疑似储藏区”“通风口”“应急通道”三个区域。
沈严率先推开门，厚重的合金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像是沉睡了多年的巨兽终于睁开眼。门缝里先漏出一道冷光，不是灯光，是金属反射的光泽——等门完全打开，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金库比林小满建模推演的要大得多，大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宽，头顶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摇晃的光斑。左侧的货架上堆满了黑色的行李箱，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一沓沓红色的现金，油墨味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右侧的铁柜里整齐地码着白色的塑料袋，透明的袋身能看到里面的白色晶体——是冰毒，颗粒比之前在造船厂实验室见到的更细，泛着冷白的光。
“我的天……”督查组的小李忍不住低呼一声，手里的手电筒光柱晃了晃，照在最里面的货架上，“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货架最上层放着一个深棕色的皮箱，不是常见的行李箱款式，更像老式的公文箱，皮质表面有些磨损，边角却擦得很亮，显然是经常被翻动。皮箱的锁扣是黄铜的，在应急灯下泛着暖光，与周围冷硬的金属货架格格不入。
沈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靴筒里抽出战术刀，刀尖抵在掌心，慢慢朝皮箱走过去。他的脚步很轻，作战靴踩在水泥地上，只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左肩的绷带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林小满看着那道白色的绷带，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上次在停尸房，他就是为了护她，左肩旧伤才又裂了。
“小满，用你的电脑扫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信号屏蔽。”沈严走到货架前，没有立刻碰皮箱，而是回头看向她，“如果有，我们得手动记录证据。”
林小满立刻点开电脑里的信号检测程序，屏幕上的波形图跳了几下，最终稳定在绿色区域：“没有屏蔽，能联网，我可以实时上传数据。”她顿了顿，补充道，“刚才建模时发现，这里的通风口连接着化工厂的主通风管，可能会有声音传出去，我们得快点。”
沈严“嗯”了一声，右手握住皮箱的锁扣，左手按住箱盖，轻轻一拧——“咔”的一声，黄铜锁扣弹开，没有想象中的复杂机关。他掀开箱盖的瞬间，林小满的手电筒光柱刚好照过去，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箱子里没有现金，也没有毒品，只有一本深蓝色封面的账本，封面上烫着金色的“深海”二字，是刺绣的，针脚很密，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印上去的。账本的边缘有些卷，显然被翻了很多次，扉页上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手写的字，笔迹潦草，却能认出是林父的字迹：“每一笔都记着，总有一天要还。”
“是我爸的字。”林小满的声音有点发颤，她往前走了两步，沈严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侧身让她靠近，“我爸的笔记本上，就是这种字迹，他写‘深海’两个字时，会把‘海’字的三点水写得特别长。”
沈严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乳胶手套，递给她：“戴上，别留指纹。”他自己也戴了一副，指尖捏着账本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是目录，用黑色水笔写着“2018-2023年物资调拨受贿记录”，下面分了五个章节，每个章节的标题都是军方的部门名称：“军供站G区”“后勤保障部”“装备采购处”“边防巡逻队”“特种作战旅”。林小满的心跳瞬间加快，她立刻打开微型电脑的相机功能，对着目录拍了张照，然后快速传到督查组的临时数据库里。
“翻到‘军供站G区’那章。”沈严的声音比刚才更沉，眼神紧紧盯着账本，“沈建国当年负责的就是G区，看看有没有他的记录。”
林小满点点头，手指戴着乳胶手套，翻页时有些打滑。她翻到第三章，第一行就是“2018年6月17日，沈建国，军用制冷剂50升，受贿金额20万元，接收方：深海贸易公司（空壳）”。
“是他。”沈严的指尖在“沈建国”三个字上顿了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爸当年的述职报告里说，6月17日他在外地培训，原来……是在这儿受贿。”
林小满没有说话，继续往下翻。每一页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日期、人名、物资名称、受贿金额、接收方，甚至还有交易地点——有的在军供站的仓库里，有的在城郊的废弃工厂，还有的在高档酒店的停车场。她注意到，接收方几乎全是“深海贸易公司”“蓝海物流”“远航商贸”这些名字，听起来都是正规公司，却在备注栏里写着“空壳”“已注销”“实际控制人：墨鱼”。
“等等，这个名字。”督查组的李组长突然凑过来，指着2020年3月的一条记录，“张少将，装备采购处的，去年还在表彰大会上发言，说要‘肃清军队作风’，没想到……”
记录上写着“张少将，军用防弹衣100件，受贿金额50万元，接收方：蓝海物流，备注：用于‘深海计划’运输保护”。林小满立刻用电脑搜索“张少将 装备采购处”，弹出的新闻全是他的正面报道，最近的一条是半个月前，他还在接受采访，说“绝不容许任何军队人员与犯罪集团勾结”。
“真是讽刺。”小李撇了撇嘴，手里的相机不停地拍着，“这些人拿着国家的钱，却帮毒贩运毒品，良心都被狗吃了？”
沈严没有接话，翻到账本的最后几页，突然停住了。林小满凑过去，看到那一页的标题是“2019年12月，林建军，军用运输通行证3张，受贿金额0元，接收方：无，备注：被迫配合，已记录证据”。
“我爸？”林小满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指按住账本的页面，乳胶手套下的指尖冰凉，“他没有受贿，备注里写着‘被迫配合’，还有‘记录证据’……”
沈严的眼神软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激动：“你看这里。”他指着账本边缘的空白处，有个小小的船锚涂鸦，和林父日记里的一模一样，“是你爸画的，他在给我们留线索。”
林小满仔细一看，果然，每个“被迫配合”的记录旁边，都有个船锚涂鸦，有的还画在金额栏里，把数字盖住——显然是林父在记录时，故意留下的标记，怕别人看不懂，还在备注里写得清清楚楚。她突然想起父亲的遗书里写的“我在收集证据，总有一天能揭穿他们”，原来这份账本，就是他收集的证据之一。
“快，把这些内容都扫描下来。”沈严立刻回过神，从战术包里掏出一个移动硬盘，递给林小满，“直接存到硬盘里，别联网上传，怕被‘墨鱼’的人监控到信号。”
林小满点点头，立刻打开电脑的扫描功能，将账本一页一页地扫进去。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每扫一页，她心里的石头就落一点——这些记录，不仅能证明父亲的清白，还能把“墨鱼”和军方勾结的证据链彻底闭环。
沈严则在一旁整理现金和毒品的数量，他让小李和李组长分别清点，自己则拿着相机，对着每个货架拍照，从不同角度拍，确保每个细节都能拍清楚。他的左肩时不时会疼，每次疼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按住绷带，动作很轻，却还是被林小满看到了。
“你休息会儿吧，我来拍。”林小满扫完最后一页，把硬盘塞进贴身的口袋里，走过去想接过他手里的相机。
沈严却躲开了，摇了摇头：“没事，你把账本收好，这东西比什么都重要。”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把账本装进去，别沾到指纹，以后还要当物证。”
林小满接过密封袋，小心翼翼地把账本放进去，拉拉链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账本的封面，那道“深海”的刺绣硌得她指尖发麻，突然想起在造船厂实验室里，毒枭说的“你父亲欠我们一条命”——原来父亲根本不欠他们，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和这些人对抗。
“沈队，清点完了。”小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数字，“现金大概有800万，全是捆好的，上面的封条是银行的，日期都是近三个月的；冰毒大概有50公斤，分装在100个塑料袋里，每个袋子上都有‘深海’的标记。”
李组长补充道：“我看了一下，现金的捆扎方式和银行的不一样，应该是毒贩自己捆的，上面没有银行职员的签名；冰毒的纯度很高，比我们之前查获的高了至少10%，可能是用军用化工厂的原料做的。”
沈严点点头，刚要说话，突然皱起了眉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有应急灯的电流声在耳边嗡嗡响。过了几秒，林小满也听到了——是脚步声，从通道口传来的，很整齐，像是穿着作战靴，而且不止一个人，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在搬什么东西。
“不好，可能是‘墨鱼’的人来了。”沈严立刻把相机塞给小李，一把拉住林小满的手，“应急通道在那边，我们从通风口走，快！”
林小满被他拉着往前跑，手里还紧紧攥着装账本的密封袋。通道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有人在喊“把门撞开”，金属撞击金库门的声音“哐哐”响，震得头顶的灰尘往下掉。
“小李，你和李组长先去通风口等着，我和小满断后。”沈严边跑边喊，左手从腰间掏出手枪，上膛的声音在紧张的氛围里格外清晰，“小满，你的微型电脑能控制通风口的栅栏吗？”
林小满立刻点头，打开电脑的控制程序：“可以，我之前破解了化工厂的中控系统，能远程打开通风口的电子锁。”
“好，你先把通风口打开，让他们进去。”沈严拉着她躲到一个货架后面，透过货架的缝隙，能看到金库门已经被撞得变形，裂缝里漏出外面的灯光，“等他们进去了，我们再走，我来掩护你。”
林小满刚要操作电脑，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移动硬盘，塞进沈严的战术靴夹层：“这个你拿着，比我的命还重要，别弄丢了。”
沈严愣了一下，随即握紧她的手，指尖的力度比刚才更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账本和你，我都要护着。”
他的眼神在应急灯下亮得惊人，像黑夜里的星星，林小满突然想起在停尸房里，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原来不是随口说说。她用力点头，快速打开通风口的控制程序，屏幕上显示“电子锁已打开，栅栏正在升起”。
“好了，让他们进去。”林小满抬头对沈严说。
沈严对着小李和李组长比了个手势，他们立刻朝着通风口跑过去，小李跑在前面，先爬了进去，然后伸手拉李组长。就在李组长的半个身子已经进入通风口时，金库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冲锋枪，枪口对准了他们。
“不许动！”为首的黑衣人喊了一声，声音很沙哑，像是故意捏着嗓子，“把账本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沈严立刻把林小满护在身后，举起手枪对准黑衣人：“你们是谁？受谁指使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慢慢抬起头，林小满透过沈严的肩膀看过去，看到他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突然，她想起在医院天台袭击他们的黑衣人，也是这样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不交是吧？”黑衣人冷笑一声，举起冲锋枪，对准了通风口的李组长，“那我就先杀了他，再慢慢找。”
“等等！”沈严立刻喊住他，“账本在我这儿，别伤害他们，我给你。”
林小满刚要阻止，沈严却回头对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恳求：“别冲动，先保他们安全。”
黑衣人得意地笑了：“算你识相，把账本扔过来，然后让你的人从通风口下来，不然我就开枪。”
沈严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不是装账本的那个，是他刚才故意找的空袋子，里面塞了几张废纸。他假装要扔，突然对林小满使了个眼色，大喊：“快跑！”
林小满反应过来，立刻朝着通风口跑过去，沈严则把空袋子扔向黑衣人，同时开枪射击，子弹打在黑衣人的脚下，逼得他们往后退了几步。小李在通风口上伸手，一把拉住林小满的胳膊，用力把她拉了进去。
“沈队，快上来！”小李大喊。
沈严刚要转身，突然感觉到左肩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低头一看，是一颗子弹，从他的手臂穿过，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滴在地上，刚好落在账本的密封袋旁边。
“沈严！”林小满在通风口上大喊，想跳下去救他。
“别下来！”沈严忍着疼，开枪击退靠近的黑衣人，“我没事，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他边说边往后退，朝着通风口的方向跑，手臂上的血滴在地上，形成一条红色的痕迹。
黑衣人见他要跑，立刻开枪射击，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打在货架上，发出“砰砰”的响声。沈严咬着牙，终于跑到通风口下面，小李伸手想拉他，却被一颗子弹击中了手腕，疼得大叫一声。
“快走！别管我！”沈严用力推了小李一把，让他往通风管里面退，“我会找到你们的，保护好账本！”
他说完，突然转身，朝着黑衣人冲过去，手里的手枪不停地射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林小满在通风管里看着他的背影，手臂上的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滴在通风管的栅栏上，像一颗颗红色的眼泪。
“沈严！”她哭喊着，却被李组长拉住，往通风管深处拖，“别回头，他是故意的，我们不能辜负他！”
通风管里一片漆黑，只有小李手腕上的血在发光，林小满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沈严的背影被黑衣人包围，他的左肩还在流血，却依旧没有放弃抵抗。她突然想起账本里的那句话“每一笔都记着，总有一天要还”，原来有些债，需要用命去还，有些责任，需要用肩膀去扛。
就在她被拖进通风管深处时，突然听到黑衣人喊了一声：“头，找到账本了！”
林小满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找到账本了？沈严怎么样了？她想回头，却被李组长死死按住，只能任由自己被拖向黑暗的深处，耳边只剩下通风管里的风声，和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严被黑衣人按在地上，手臂上的血还在流，却偷偷从战术靴夹层里摸出了那个移动硬盘，用手指在上面刻了个小小的船锚——那是他和她的约定，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要带着证据，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