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天的航程，不短也不长。
事实上，有了小强和苏雯的加入，对于江锋来说，甚至多了几分乐趣。
小强的经历和见闻，把许多之前他从未接触过的事情搬上了台面。
让江锋得到了又一个反思的机会。
而苏雯，怎么说呢，不受限于所谓科学和推理的她，整日里变得更神神叨叨了。
尤其是她申请了一个舱室，专门用来搞冥想，江锋不知道她弄了什么名堂，但哈尔西却因此有了源源不断的泽珞分子可以进行研究。
只是迄今为止……
这么说吧。
吃了红薯，怎么着也会崩个屁出来，别管味道高不高雅，至少响一声。
科学研究不这样，没声的时候，它就是没声。憋死也没声。用于研究的泽珞，分量还特别特别少，哈尔西不止一次抱怨，这要收集数据到猴年马月去了。
窗外的景象，从奥尔特云中的漆黑，逐渐步入行星际空间，太阳略显微光。
江锋端着杯清茶，坐在舰桥上，正在看林小雨传过来给他的档案。
折腾了半天，她们一路撤到了半人马阿尔法恒星系统，在“新希望殖民地”暂时落脚。
一切井然有序，新希望殖民地的总督，是个有手段的家伙，依仗着恒星系统内的经济尚且不错，甚至雇佣了一支外星人的舰队，来维护安全。
据说，这支外星舰队叫做“大砰砰”，来自于“戈提坎同盟”。
江锋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没看到什么“人样”，那些戈提坎人，都是毒物类生命体。
整日就是把自己脑袋泡在一个大绿罐子里，瘆人得很。
“统帅，天王星到了。”
哈尔西在杯子里浮现，脖子上围着块毛巾，透明的小腿踢着漂浮的茶叶。
江锋撇了撇嘴，放下了杯子，看向舷窗之外。
星辰的位置缓慢移动，观测合成的画面，经过处理，大幅增强了曝光。
那个淡得几乎像是幻影的蓝绿色气态行星，终于倒映在眼中。
天王星。
太阳系中仅此一个，自转轴几乎与公转平面平行的奇特星球。
像是一个被玩具车撞翻的大胖子，慵懒地躺在轨道上满天打滚。
它的色彩是如此之淡，一种近乎灰白的浅蓝色，极其微弱的朦胧光环，在遥远的太阳光照耀下，显得无比静谧。
从这里看去，就好像是在某个破落的旧夜小镇，看向天空中那一轮梦的月亮。
由于天王星的自转是躺着的。
以江锋当前的视角，他能清晰看到晨昏线，也就是昼夜半球的交界处。
“这儿还不错。”江锋微微一笑。
右威卫舰队早已经在距离更远的时候，就完成了基本的减速程序。
当前的速度仅有1200千米每秒。
虽然听起来很快，但实际上已经来到了可以在2小时内减速为零的程度。
此时的距离，已经不足一个天文单位。
“哈尔西，有捕捉到些什么吗？”江锋疑惑地问道。
“暂时没有，统帅。我正在持续扫描天王星宙域及主要卫星……”哈尔西微微皱眉。
“从之前的传感器反馈，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提西福涅的机器舰队，商船活动，巡逻设备，深空浮标……”
“这里什么都没有。”
哈尔西摇着头，她觉着这里面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哼。”江锋冷哼一声。
目光紧盯着主屏幕上的天王星，似乎要透过那颗不断放大的淡蓝色球体，看到敌人。
‘藏起来了吗？’他心中思索，也不意外。
毕竟，右威卫舰队不是什么可以隐藏起来的东西。
这支庞大舰队减速时喷发出的能量特征太过明显。
其纯净的氚氦三聚变光谱，就像黑暗中的灯塔，根本无法隐藏。
在四五个天文单位之外，任何具备基本探测能力的观测站，都能清晰捕捉到他们的到来。
“继续深度扫描，重点排查所有卫星的暗面，陨石坑，盆地裂隙。”江锋命令道。
他的直觉告诉他，敌人就在这里，正潜伏在阴影中，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对方肯定发现我们了。这种寂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哈尔西依言执行，整个右威卫舰队，所有的传感器信号，以石村号为核心，进行调谐。
数据经过小灰的整合，流入哈尔西的算力核心，这些被增益了上千倍的信号，足以看清楚漆黑宇宙里的每一个光点。
无论是它在一百米外，还是一百亿光年外。
唯一的区别，就是红移和蓝移，校准了它们，就能知道远近，从而推断新老。
哈尔西把扫描的重点，放在了天王星的大气，以及它复杂的卫星系统中。
几十颗显而易见的卫星，以及黯淡的行星环。
几分钟后，结果依然。
“未发现可疑质量物体或能量聚集点。”
哈尔西汇报着，江锋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确定。
“除非，那些机器屏蔽了热能信号，并隐藏在足够厚的冰层或岩体之下……”
“否则，怎么也都……”
哈尔西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而是提醒道：“统帅，我们必须开始最终减速了。”
“目标是天王星轨道上的超光速通信中继器。”
“但它的位置并非单纯在轨道上。”
主屏幕上，显示出更加详细的目标信息。
“中继器被深埋在天卫十五‘帕克’的地表之下。”哈尔西解释道。
一颗不规则的小卫星影像被放大：“帕克直径仅162公里，距离天王星约8.6万公里。”
“中继器的核心部件，位于其水冰硅酸盐壳层下方，约一公里处。”
图像演示着如此设计的优势：“硅酸盐与水冰的混合壳层，完全不会干扰亚空间通信信号，同时能有效防御微流星体撞击。”
“再加上，这颗卫星的质量足够大，轨道稳定，无需额外消耗能量，就能维持轨道。”
“并且，对于附近所有的激光中继卫星而言，瞄准一个直径162公里的目标，远比瞄准一个仅百米大小的中继器要容易得多。”
“先找到参照物，再进行追焦和更详细的对焦校准，就会稳定得多。”
江锋微微颔首，理解这种设计的实用性，但也意识到他们需要攻击的是一个埋藏点，而非单纯摧毁一个不起眼的空间站。
要不是现在石村号和小熊猫都具备超强的威能，那还真有点难度了。
“开始减速，准备攻击序列。”江锋淡淡说道。
但他的警惕性，却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点。
敌人迟迟不现身，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它们在等什么？’
‘等我们进入最不利的位置？’
‘那……什么是最不利的位置呢？’
‘坐标在哪儿？’
‘或者说，是什么时间，哪个速度？’
江锋脑海迅速转动，他才不会被动等待，再去应对。
意外早晚都要来，既然如此，那就多去思考，把意外也变成计划的一部分。
这才是他。
想了片刻，江锋做出了一个谨慎的战术部署。
“哈尔西，这么着，将右威卫舰队分成四个战术支队。”
“t1支队，三十艘舰。”
“保持当前速度，不予减速，作为高速突击群。”
“我要它们如同投掷而出的矛枪，直接贯穿天王星宙域，如果遭遇敌对火力，予以还击。”
“目标只有一个，强行军，扫荡前方一切威胁。”
“一旦敌军出现，立刻调整舰艏姿态，直接向敌军后方开火。”
“然后是t2支队，也是三十艘舰。”
“减速20%，至960千米每秒，形成第二波次穿透力量。”
“它们的任务，是巩固t1支队打开的通道，或支援t1，扩大战果。”
“同时，给我保持对前方的压力。”
“t3支队，三十艘舰。”
“减速90%，至120千米每秒。作为本次攻击的核心，指挥节点，也是诱饵。”
“诺曼底号与石村号，留在t3支队。”
“咱们抵近天卫十五‘帕克’，执行对中继器的摧毁作业。”
“与此同时，吸引敌人的火力，给其他战术支队创造良机。”
“t4支队，三十艘舰。”
“执行过度减速，减速99%，至12千米每秒。形成殿后的火力支援群。”
“它们的任务是掩护舰队的后方，提供远程火力覆盖，并与前方支队形成交叉火力网。”
哈尔西立刻点头：“遵命，统帅。”
“四个梯队的纵深配置，无论敌人是从前方，也就是天王星方向出现，还是从后方，也就是外层空间袭来。”
“亦或是从侧翼，也就是卫星群中突袭而出，咱们总能有一个以上的支队，能够第一时间接敌并做出反应。”
“冲过头的t1，可以保持速度，并掉头处理敌军。”
“t4可以前出支援，t2、t3则作为中坚力量。”
“如此一来，火力与观测范围全向覆盖，没有死角。”
“对，就是这样。”江锋点头确认道。
“舰队编组调整中……”哈尔西立刻把江锋模糊的命令，转化为具体的导航参数，发送至每一艘小熊猫级战舰的自律核心。
庞大的舰队，开始优雅地变阵，呈现出层次分明的攻击姿态。
江锋端起茶杯，刚要喝。
哈尔西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茶杯里，头上顶着那块毛巾。
江锋犹豫了片刻，又放下了杯子。
他看向舷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