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感觉自己像是在黑暗里飘了很久，浑身疼得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耳边隐约有车轮声、人声，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里，身下铺着柔软的兽皮，身上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过，虽然依旧剧痛，但至少不再流血了。斩孽剑就放在他手边。
马车在轻微颠簸前行。
“你醒了？”一个略带清冷的女声响起。
凌尘转头，看到那个红衣女子正坐在对面，手里端着一碗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有好奇，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多谢……相救。”凌尘声音沙哑得厉害，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别乱动。”红衣女子把药碗递过来，“先把药喝了。你伤势很重，能活下来算你命大。”
凌尘没客气，接过碗一饮而尽。药汁苦涩，但一股温和的热流散入四肢，让他舒服了不少。
“我叫火灵儿，火云商会会长的女儿。”红衣女子自我介绍道，目光依旧没离开凌尘，“你呢？叫什么？从哪里来？那马贼头子……是你杀的？”
一连串问题抛了过来。
凌尘心里早有准备，这女人不傻，当时那种情况，只要稍微留意就能猜到是他动的手。
“凌尘。”他报出名字，半真半假地说道，“来自北边一个小地方，途中遇到仇家追杀，与同伴失散。至于那马贼……”他顿了顿，露出一个虚弱的苦笑，“侥幸，身上带着点保命的毒物，碰巧了。”
“碰巧？”火灵儿明显不信，美眸眯起，“独眼狼是灵武徒九重的高手，身上煞气护体，寻常毒物根本近不了身。你那‘毒物’，能轻易破开他的护体煞气，瞬间致命，可不简单。”
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压迫感：“凌尘，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尘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一个侥幸活下来的落魄之人罢了。火小姐若是觉得麻烦，等到了前方城镇，在下自行离开便是。”
“离开？”火灵儿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商人的精明，“你救了我，救了我们商队，这份情，我们火云商会得还。更何况，你现在这状态，能去哪儿？”
她不等凌尘回答，直接道：“你就安心待在商队里养伤吧。到了金焰城，我们商会自有酬谢。至于你的来历……只要你不给商会惹麻烦，我们也没兴趣深究。”
凌尘看着她，知道这女人留下他，绝不仅仅是报恩那么简单。一个能瞬间毒杀灵武徒九重的高手（虽然她可能高估了），哪怕身受重伤，也值得拉拢或者……控制。
不过，他现在确实需要个地方落脚养伤，这火云商会看起来势力不小，暂时依附倒也是个选择。
“那就……叨扰了。”凌尘拱了拱手，不再多言。
……
接下来的几天，凌尘就待在马车里养伤。火灵儿倒是没亏待他，伤药管够，饮食也不错。商队的人对他态度各异，有感激他出手解围的，也有好奇他身份的，更多的则是敬畏——能秒杀独眼狼的人，哪怕看着再惨，也没人敢小觑。
周管事来看过他几次，话里话外都在打探他的底细，都被凌尘含糊应付过去。
凌尘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运功，试图重新唤醒沉寂的暗星煞力。但那次强行出手的反噬比想象中更严重，煞力如同彻底沉睡的死水，任凭他如何尝试，都毫无动静。
他只能依靠最基础的功法，缓慢吸收天地灵气，滋养破损的经脉，进度慢得令人发指。
期间，他也从周管事和护卫们的闲聊中，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里已经是北域的中部区域，距离黑山城那边非常遥远。火云商会是金焰城三大商会之一，主要做药材和矿石生意，实力不俗。而金焰城，则是北域中部一座繁华的大城，由城主府和几大势力共同掌控。
烈风马贼是附近一带势力不小的匪帮，这次袭击商队，恐怕不只是劫财那么简单，背后或许有其他势力的影子。这也让商队的气氛一直有些紧张，护卫们巡逻都更加警惕。
几天后，商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金焰城。
远远望去，城墙高大，用某种赤红色的岩石砌成，在阳光下仿佛燃烧的火焰，气势恢宏。城门口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远比黑山城繁华百倍。
凌尘看着这座陌生的雄城，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前世他见过的神城天阙不知凡几，金焰城在他眼里，也就是个稍微大点的土围子。
商队有专门的通道，很快入了城。
城内的景象更加热闹，街道宽阔，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的灵气果然比城外又浓郁了几分，各种属性的能量混杂，显得生机勃勃，同时也……暗流涌动。
火云商会的驻地在城西，是一片占地不小的院落。
凌尘被安排在一个清净的客房里住下。火灵儿交代了几句让他好好养伤，便匆匆离开了，显然商会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凌尘乐得如此。他关好房门，第一时间尝试感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金焰城的灵气虽然浓郁，但属性过于杂乱，对于他恢复暗星煞力并无太大帮助。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这城里似乎隐藏着几股不弱的气息，至少是灵武师级别。
“得尽快想办法恢复实力。”凌尘暗道。没有力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盘膝坐在床上，再次尝试引导暗星煞力，依旧无功而返。
就在他有些烦躁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凌公子，大小姐请您去前厅一趟。”是周管事的声音。
凌尘眉头微皱，这么快？他收敛心神，应了一声：“好，这就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商会给他准备了新的），拿起斩孽剑挂在腰间，打开了房门。
周管事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异样。
“凌公子，请随我来。”
凌尘跟着周管事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颇为气派的前厅。
厅内，火灵儿坐在主位，她旁边还坐着一个面容儒雅、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气息深沉，赫然是一位灵武师！想必就是火云商会的会长，火擎天了。
下方还坐着几位商会的老者，气息也都不弱。
这阵仗……可不像是简单表达谢意啊。
凌尘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行礼：“晚辈凌尘，见过火会长，火小姐，各位前辈。”
火擎天目光如电，在凌尘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腰间的斩孽剑上停留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凌小友不必多礼。你救了小女和商队，是我火云商会的恩人。快请坐。”
凌尘依言在下首坐下。
火擎天寒暄了几句，感谢了凌尘的出手相助，并奉上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作为酬谢。
凌尘没有推辞，坦然收下。他现在身无分文，确实需要钱。
然而，就在他以为客套结束，准备告辞回去继续养伤时，火擎天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凌小友，实不相瞒，这次请你过来，除了感谢之外，还有一事，想请小友相助。”
来了。
凌尘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哦？不知晚辈有何处能帮到商会？”
火擎天与火灵儿对视一眼，沉声道：“三日后，金焰城有一场地下交易会，我们商会需要竞拍一件至关重要的物品。但最近商会树敌不少，烈风马贼袭击恐怕只是开始。我们担心，交易会上会有人故意捣乱，或者……出手抢夺。”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凌尘：“小友身手不凡，智勇双全（他自动脑补了凌尘智杀马贼的过程），老夫想请小友，届时陪同灵儿一同前往，以防不测。当然，酬劳方面，绝不会亏待小友！”
凌尘心中念头急转。
地下交易会？护卫？
他现在这状态，自保都难，当个屁的护卫？这火擎天是真看重他的“实力”，还是……另有所图？比如，想借机试探他的底细？或者，把他当枪使，去对付潜在的敌人？
他看了一眼火灵儿，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期待，也有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拒绝？恐怕没那么容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何况他还杀了马贼头子，算是彻底卷进来了。
答应？风险太大，他现在就是个纸老虎。
就在凌尘沉吟，权衡利弊之时——
一个商会护卫匆匆进来，在火擎天耳边低语了几句。
火擎天脸色微微一变，挥退了护卫，目光再次看向凌尘，眼神变得更加深邃，缓缓开口道：
“凌小友，刚刚得到消息……烈风马贼的二当家，‘毒秀才’文丑，已经放出话来，要拿你的人头，祭奠独眼狼。”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
“文丑此人，睚眦必报，手段阴毒，而且……他是一位用毒的高手，修为已达灵武师一重。”
“小友，你现在……恐怕想独善其身，也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