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无休止的下坠。
耳边是呼啸的风，还有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余音。凌尘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被撕碎的叶子，在无尽的黑暗里翻滚、飘荡。背后的剧痛和内脏的翻江倒海提醒他还活着，但这种活着，比死了也强不到哪里去。
被放弃了。
那个冰冷的AI，在最后关头，只带走了阿星和紫兽。他就像个没用的垃圾，被随手扔了出来，丢进这未知的深渊。
“操…”他想骂，却只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意识在黑暗的边缘反复横跳，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想抓住点什么，但四周只有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几个时辰，下坠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不是到底了，而是周围的空间变得…粘稠？像是坠入了一片无形的能量沼泽，阻力越来越大。同时，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牵引感，从下方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体内那点可怜的星紫之力。
他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下方依旧是深邃的黑暗，但在那黑暗的极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苍白光点。
那牵引感，就来自那里。
是福是祸？不知道。但总比在这虚无中彻底迷失强。
他不再抵抗，甚至尝试着调动那丝微弱的星紫之力，主动去呼应那股牵引。
果然，下坠的方向微微偏转，更加精准地朝着那苍白光点落去。
光点越来越大，逐渐显露出轮廓——那似乎是一座…建筑的尖顶？一座巨大得难以想象、风格奇诡、通体由某种苍白骨质和暗沉金属混合构筑的建筑，如同一个死去的巨兽的颅骨，静静地悬浮在这片黑暗的虚空中！
而他，正朝着这座“颅骨”建筑顶端一个破裂的、如同眼眶般的巨大窟窿坠去！
越来越近！他能看清那“骨质”结构上密密麻麻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以及镶嵌其中的、早已失去光泽的金属零件。整座建筑死气沉沉，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只有那股诡异的牵引力源头，就在建筑深处。
“噗通！”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撞击，他穿过那层无形的能量薄膜，像是掉进了一团冰冷、粘稠的胶质里，下坠的势头被彻底化解。紧接着，包裹着他的胶质猛地将他“吐”了出去。
他摔在了一片冰冷、坚硬、布满细碎砂石的地面上，又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咳咳…呕…”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沙子的酸水。全身无处不痛，但好在，似乎没再添什么致命的新伤。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那座巨大建筑的内部，一个无比广阔、看不到边际的殿堂。穹顶高得融入黑暗，一根根需要数十人合抱的、同样由苍白骨质和金属构成的巨柱，如同巨人的肋骨，支撑起这片死寂的空间。
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尘埃，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混合了金属锈蚀和某种有机物腐败的怪味。
光线极其昏暗，来源是镶嵌在墙壁和巨柱上的一些早已黯淡的、散发着惨淡磷光的晶石，以及…漂浮在空气中的，一些如同鬼火般的、苍白色的能量光点。
这些光点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偶尔接触到地上的尘埃，会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将尘埃灼烧出一小片空白。
这里…是什么地方？另一座遗迹？看这风格，和上面的“摇篮”钢铁之城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诡异。
那股牵引他来的力量，进入这建筑后就消失了。
他勉强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伤势依旧沉重，内息近乎枯竭，但奇怪的是，这里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腐败能量，在他体内《万毒淬体诀》自行运转时，竟然能被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炼化一丝，补充着近乎干涸的经脉。
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而且过程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但至少…饿不死人了？
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能量耗尽而亡。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里的情况，找到出路，以及…想办法恢复实力。
他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个他坠落的“眼眶”窟窿，在高高的穹顶上，遥不可及。原路返回是别想了。
只能在这鬼地方探索了。
他选定了一个方向，踩着厚厚的尘埃，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紫兽不在身边，阿星不知所踪，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死寂的迷宫里前行，孤独和压抑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条更加宽阔的通道，通道两侧不再是墙壁，而是一个个如同蜂巢般排列的、被半透明能量膜封住的隔间。有些能量膜已经破碎，里面空无一物；有些还完好，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固定着一些…扭曲的、像是生物与机械融合的残骸？
凌尘心中警惕大增，这地方，越来越像某个大型实验室或者…工厂？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完好的隔间，透过模糊的能量膜向内看去。
里面固定着一具怪异的躯体，下半身是类似节肢动物的金属肢体，上半身却保留着部分腐烂的血肉组织，头部则是一个完全金属化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结构。它早已死去多时，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这是…造物？失败的实验品？
他又看了几个隔间，情况大同小异，都是各种生物与机械强行拼接的恐怖造物，无一成功，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这地方的主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
就在他心中寒意越来越盛时，前方通道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金属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有东西！
凌尘瞬间屏住呼吸，闪身躲到一根巨大的骨柱后面，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是上面那种机械猎犬？还是这里特有的某种“怪物”？
他悄悄探出头，望向拐角。
只见一个…形态更加诡异的东西，正慢吞吞地从拐角另一边“挪”出来。
它大约半人高，主体是一个不规则的、布满锈迹的金属球体，球体下方伸出七八条细长的、如同金属触手般的肢体，支撑着它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球体上方，则顶着一个硕大的、不断缓缓转动的苍白色晶体眼球，眼球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有一种冰冷的扫描意味。
这东西…看起来不像有攻击性，但那种纯粹的机械感和未知性，反而更让人心底发毛。
那金属球体挪到通道中央，顶部的苍白眼球开始左右转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嘀嘀”声，似乎在扫描周围的环境。
凌尘大气不敢出，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眼球扫描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躲在骨柱后的凌尘，它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凌尘来时的方向，那个布满隔间的区域，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凌尘稍稍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见那金属球体挪到第一个破碎的隔间前，停了下来。它的一条金属触手灵活地抬起，尖端探出一根细小的探针，插入隔间内那具残骸中。
几秒钟后，探针收回。金属球体顶部的苍白眼球闪烁了几下，发出一个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电子音：
“样本 7-3-1…活性物质已彻底流失…无回收价值…标记为‘废料’…”
它继续挪向下一个隔间。
“样本 7-3-2…结构完整性低于5%…无回收价值…标记为‘废料’…”
凌尘看得头皮发麻。这鬼东西…是在清理和评估这些失败的实验品？它是这座遗迹的维护者？或者说…清道夫？
他不敢久留，趁着那清道夫球体还在专注工作，他猫着腰，准备从通道另一侧悄悄溜走。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
“嘀！”
一声更加尖锐的鸣响从身后传来！
凌尘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只见那清道夫球体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来，那颗苍白的眼球，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球中红光急速闪烁！
“检测到未登记生命信号！”
“能量反应…低…生物组织完整度…较高…”
“判断：高价值活性样本！”
“执行捕获程序！”
球体下方的几条金属触手猛地弹射而出，如同几条毒蛇，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朝着凌尘周身要害缠绕而来！
操！还是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