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界的午后总是带着股燥热，阳光透过窗棂，把房间里的夯土地面晒得发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灰味——是外围旁支子弟在晒秋收的干草，风一吹，味道就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吴尘靠在床头，手里捏着那块灰扑扑的玉佩，指尖反复摩挲着边缘的裂痕，心里还在琢磨早上吴虎的话。
小翠刚才来收拾碎碗时，顺带提了一句：“少爷，二少爷吴昊今天从东域的修炼坊回来了，族长特意让厨房做了他爱吃的灵植炖肉，说不定……等会儿会过来看看您？”话里的试探很明显，她是想提醒吴尘，二少爷回来，族长的心思只会更不在他身上。
吴尘当时没接话，只是把玉佩塞回了领口。他从原身的记忆里翻出关于“吴昊”的片段——那是吴啸天的二儿子，比吴尘小两岁，却是吴家这一代最耀眼的天才。吴昊五岁测试时就感应到了风系法则，八岁引气入体，上个月刚满十四，就已经能熟练操控风刃，上次月度小比还拿了子弟第一，得到了吴啸天亲手赏赐的《风影迷踪步》，是整个吴家公认的“未来希望”。
相比之下，原身这个“长子”，更像个多余的摆设。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似小翠的轻快，也不像吴豹、吴虎那般张扬，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是吴啸天来了。
吴尘连忙坐直身子，下意识地想把胳膊上的伤口往袖子里藏，却还是慢了一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青灰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锦袍领口绣着吴家的族纹——三枚交错的剑形纹，代表着吴家祖上曾出过三位筑基境修士。
来人正是吴家族长，吴尘的便宜父亲，吴啸天。
他身材高大，肩宽背厚，脸上刻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纹路，是常年修炼留下的痕迹，眼神锐利得像刀，扫过房间时，先落在了地上没清理干净的碎瓷片上，又缓缓移到吴尘身上，最后停在他胳膊的伤口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问伤口的事。
“身体好些了？”吴啸天的声音很低，带着股沙哑，像是刚跟族老们开完会，还带着几分疲惫，语气里没什么温度，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吴尘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好多了，谢父亲关心。”他能感觉到原身的记忆在作祟——每次面对吴啸天，原身都会下意识地紧张，喉咙发紧，连话都说不完整。他得压下这种本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怯懦。
吴啸天“嗯”了一声，走到床头的木桌旁，拿起桌上空着的药碗看了看，又放回原处，目光落在吴尘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昨天演武场的事，二长老已经跟我说了。你也是，都十六了，还跟族里的子弟闹矛盾，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我吴啸天教不好儿子，连自家子弟都管不住。”
吴尘心里一沉——果然，二长老又在父亲面前告状了，而且只字不提吴虎先动手的事，只说他“闹矛盾”。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父亲，是吴虎先动手……”
“够了。”吴啸天打断他，语气冷了几分，“不管是谁先动手，你要是有点本事，能被人欺负到吐血？要是你能像吴昊那样，早点感应到法则，谁敢对你不敬？”
提到吴昊，吴啸天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连眼神都比刚才亮了些：“吴昊今天刚回来，带了东域修炼坊的新消息，说那边出了种能加速法则感应的灵液，我已经让管家去打听了，要是能买到，就让吴昊试试，争取年底前突破到炼气中期。”
他自顾自地说着吴昊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吴尘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吴尘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膝盖——原身以前也不是没努力过，他偷偷去过族里的法则感应区，抱着石头坐了一天又一天，可不管怎么集中精神，都感觉不到半点法则的波动，只有满心的绝望。
“你也别总待在房间里。”吴啸天终于把话题拉回吴尘身上，却还是带着命令的口吻，“明天起，去族学待着吧。族学里教基础的法则理论，就算你感应不到，多听听也没坏处，别总在外面惹事，丢吴家的脸。”
族学？
吴尘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族学是给十岁以下的子弟开的，教的都是“风系法则有几种形态”“土系法则怎么凝聚土刺”这种基础中的基础。原身十二岁那年，曾被吴啸天逼着去族学听课，结果被一群比他小的子弟嘲笑“大哥哥连法则都感应不到，还来学理论”，他只待了一天，就哭着跑回了家，从那以后，再也没踏足过族学。
现在父亲让他去族学，明摆着是觉得他没别的用处，只能去混日子，别再在外头“丢人”。
“父亲，族学教的内容太基础了，我……”吴尘想争取一下，哪怕不去族学，去功法阁看看也好，说不定能找到关于“绝灵体”的记载。
可吴啸天根本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他整理了一下锦袍的袖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好好待在族学，别再给我惹麻烦，就是你现在能做的最大的事。”
说完，他转身就走，连多看吴尘一眼都没有，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土渣都掉了下来。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吴尘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胸口那块玉佩传来的微凉触感。他靠在床头，心里五味杂陈——他之前还抱有一丝期待，觉得就算父亲不看重原身，至少会给点公平的机会，可现在看来，在吴啸天眼里，他这个“废柴长子”，连让他解释的资格都没有。
所有的希望，都只能靠自己。
他从领口掏出玉佩，放在手心仔细打量。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玉佩上，灰扑扑的表面泛着一点微弱的光泽，边缘的裂痕还是那样细，之前看到的金色光芒，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难道真的是错觉？
吴尘不甘心，他闭上眼睛，试着像原身以前那样，集中精神去感应周围的法则——他能感觉到风从门缝吹进来，带着草木灰的味道；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落在手背上暖洋洋的；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法则”的痕迹，没有风系法则的流动，也没有土系法则的厚重，什么都没有。
“绝灵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吴尘喃喃自语，指尖用力捏着玉佩，指腹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被裂痕划破了皮肤。
就在这时，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意，不是阳光的温度，而是从玉佩里透出来的！
吴尘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向手心——只见那块灰扑扑的玉佩，边缘的裂痕里，竟再次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比上次更亮些，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来自远古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慢慢往他的胳膊上蔓延。
这股气息流过胳膊上的伤口时，原本还在隐隐作痒的伤口，突然就不疼了，连结痂的地方都感觉松快了不少。吴尘心里一动，连忙集中精神盯着玉佩，想抓住那道金光，可就在他凝神的瞬间，金光又消失了，玉佩再次恢复成灰扑扑的样子，暖意也随之散去，只剩下指尖的刺痛还在。
不是错觉！这玉佩真的有问题！
吴尘的心脏砰砰直跳——这股暖意，这道金光，说不定就是他突破“绝灵体”的关键！只是这玉佩的反应太不稳定，好像只有在他受伤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出现微弱的波动。
他需要再试试，需要找到激活玉佩的方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翠急促的脚步声，还带着几分慌张：“少爷！不好了！二少爷吴昊听说您昨天被吴虎欺负了，说要去演武场找吴虎‘评理’，可我听他的语气，好像是想替您出头，又好像……是想借着这事，在族长面前表现自己！”
吴昊？替他出头？
吴尘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吴昊虽然是天才，性子却比吴虎还傲，平时根本不把他这个“废柴哥哥”放在眼里，怎么会突然想起替他出头？
这里面，恐怕没那么简单。
吴尘握紧手心的玉佩，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能感觉到，吴昊的出现，还有三日后的月度小比，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向他收紧。而这块神秘的玉佩，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破局希望。
今晚，他得去族里的法则感应区试试——那里是族中子弟感应法则的地方，法则浓度比房间里高得多，说不定能让玉佩的反应更明显些。
只是他不知道，族里的法则感应区，晚上早就被吴虎的人占了，他们正等着看他这个“废柴”自投罗网，好给二长老提供“吴尘顽劣、屡教不改”的证据。一场新的陷阱，已经在法则感应区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