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意念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紧缠绕着装有1997年“债务毒素”的容器,贪婪地汲取着其中蕴含的痛苦与不甘。据点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温度骤降。
“是‘时空垂钓者’,”∫符号的光轨紧缩,传递出高度警惕的信息,“一群游弋在历史缝隙中的古老存在,以尚未完全沉淀的‘历史负面情绪’和‘因果裂隙’为食。我们回收‘债务毒素’的动静,吸引了它们。”
莉莉丝脸色发白,她的精神力场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意念中蕴含的、远超“零号病人”的古老与空洞:“它们……没有善恶,只有饥饿。就像……清理时间线伤口的清道夫,但方式粗暴。”
苏杭试图用加密协议加固容器,但数据锁在接触到那意念触手的瞬间就冰消瓦解。“技术手段无效!它的存在层级比我们高!”
赵大爷二话不说,抡起行军锅就朝那无形的触手砸去!锅体穿过触手,仿佛砸中一片虚无,但那触手却明显顿了一下,传递出一丝类似“诧异”的波动。
“嗯?”赵大爷收住锅,眯起眼,“这东西……怕‘实在’的?”
陆川立刻明白了。这些“时空垂钓者”以抽象的情绪和因果为食,或许对纯粹物理性的、不蕴含复杂因果的“实在”之物反而敏感度较低。他迅速环顾四周,抓起桌上王姨早上刚送来的一篮还带着露水的、真实无比的土鸡蛋。
“接着,赵大爷!”陆川将鸡蛋扔过去。
赵大爷心领神会,接过鸡蛋,像投掷手榴弹一样,将鸡蛋一个个精准地砸向那意念触手周围的虚空。鸡蛋碎裂,蛋清蛋黄四溅,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和……纯粹的物理混乱。
那冰冷的意念触手仿佛被滚油烫到,猛地缩了回去,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怒”,迅速消失在扭曲的虚空中。容器保住了,但据点里弥漫着一股生鸡蛋的腥气,以及劫后余生的凝重。
“它们不会善罢甘休,”∫符号警告,“我们回收‘债务毒素’的行为,在它们看来,是在抢夺‘食物’。而且,我们手中掌握的‘时间琥珀’和‘救赎杠杆’技术,对它们而言是极具吸引力的‘诱饵’。”
反收割联盟意识到,他们的任务难度陡然升级。不仅要像医生一样,小心翼翼地清理金融肌体上历史的“坏死组织”(债务毒素),还要时刻提防隐藏在时空暗影中的“清道夫”(垂钓者)的袭击和抢夺。
“下一个‘历史债务遗传节点’是哪里?”陆川沉声问道,必须加快进度了。
∫符号的光轨指向一个更近,也更敏感的时间点:“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节点核心:硅谷,‘无限增长’幻觉破灭时产生的巨大心理落差与价值虚无感,催生了大量‘概念债务’。”
这一次,他们做了更充分的准备。除了“时序结晶”和“时间琥珀”,赵大爷准备了一大桶用真实谷物和山泉水数据模拟的“实在粥”,苏杭编写了干扰“垂钓者”感知的“背景噪音”程序,莉莉丝则调整了共情频率,使其更具隐蔽性。
再次踏入时空漩涡,他们降临在2001年初硅谷的一间破产科技公司办公室里。这里曾经充斥着“改变世界”的狂热,如今只剩下一地狼藉和撕碎的商业计划书。空气中弥漫着梦想破碎后的酸腐气息。
目标人物是一位名叫马克的前明星程序员,他开发的“革命性”社交软件在泡沫中估值亿万,破裂后一文不值。此刻他双目赤红,对着空荡荡的服务器机柜咆哮:“为什么?!我们的理念是超前的!是那些蠢货不懂!”
莉莉丝敏锐地感知到,马克身上缠绕的“债务毒素”并非源于财富损失,而是源于“理念被否定”和“价值被颠覆”带来的极端认知失调。这种毒素更具腐蚀性。
然而,就在莉莉丝刚刚锁定毒素,准备“垂钓”时,异变陡生!
办公室的玻璃窗外,虚空再次扭曲,数条比之前更粗壮、更冰冷的意念触手猛地探入!它们的目标明确,直奔马克和他身上那团新鲜的、高品质的“概念债务毒素”!
“它们来得更快了!”苏杭大喊,立刻启动“背景噪音”程序,试图干扰垂钓者的定位。
赵大爷则将那桶“实在粥”猛地泼洒出去,黏糊糊的粥水暂时阻滞了触手的行动。
但这次来的垂钓者似乎更多,也更聪明。一条触手巧妙地绕开了干扰,如同毒蛇般噬向马克的额头,试图直接吸取那团毒素!
危急关头,陆川没有去攻击触手,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举动。他快步走到马克面前,挡住了触手的去路,然后掏出一张煎饼包装纸,迅速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图表——一条陡然冲上云霄然后断崖式下跌的曲线,但在曲线的底部,他画了一颗小小的、正在发芽的种子。
“看,”陆川将纸片塞到茫然的马克手中,声音不大却清晰,“泡沫破了,但种子留下来了。你代码里那些关于‘连接’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被‘估值’的泡沫掩盖了。真正的价值,需要时间沉淀,需要……合适的土壤。”
马克怔怔地看着那张纸,看着那颗在废墟中发芽的种子,眼中疯狂的赤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中的思考。他喃喃道:“种子……土壤……”
就在他心念转变的瞬间,他身上那团躁动的“概念债务毒素”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纯粹的“不甘与虚无”中,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反思与可能性”。这细微的变化,让那条即将触及他的意念触手猛地停滞了,仿佛对这种“不纯粹”的食物失去了兴趣。
莉莉丝抓住机会,立刻将这份发生了良性变异的“债务毒素”钓起回收。
其他触手在“实在粥”和“背景噪音”的干扰下,也未能得手,带着不满的波动缓缓退去。
第二次回收行动,有惊无险地完成。
但返回据点后,所有人的心情都更加沉重。
“垂钓者们适应得很快,”∫符号分析道,“它们下一次的出现速度和针对性会更强。而且,它们似乎……在利用我们的行动。”
“利用?”苏杭不解。
“我们回收‘债务毒素’,本质上是将游离的、不稳定的历史负面能量稳定化、无害化。这个过程,会暂时在时空结构上形成一个微小的‘平静点’。垂钓者们似乎能感知到这些‘平静点’,并利用它们作为……跳板或者坐标,来更精准地定位其他‘食物’。”∫符号的光轨显示出复杂的拓扑结构,“我们在修复历史,同时也在为它们绘制‘觅食地图’。”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背脊发凉。他们拯救历史的行为,竟然在无形中助长了掠食者?
“难道要我们停止?”莉莉丝问道。
“不,”陆川摇头,眼神坚定,“债必须清偿,疮疤必须清理。不能因为怕招来苍蝇,就不给伤口消毒。我们需要的是……更快的速度,更精准的手法,以及……”
他看向那悬浮的“时间琥珀”,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浮现。
“以及,一个陷阱。一个用‘救赎’做诱饵,专门针对这些‘垂钓者’的陷阱。”
反收割联盟的征程,从清偿债务,升级到了与时空掠食者的博弈。他们不仅要当好历史的医生,还要成为守护时空的猎人。而下一个债务节点——2008年次贷危机,无疑将是垂钓者们绝不会放过的饕餮盛宴。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