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盯着屏幕上的七个红框名字，手指在键盘边缘轻轻敲击。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主机运转的微弱声响。他刚把加密文件归档，手机就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兄长”。
他接通电话，没说话。
“我看了你传的摘要。”祁同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低沉但清晰，
“赵家这一步，我早该想到。”
祁天佑靠在椅背上，右手无意识摩挲着翡翠扳指。
他知道祁同伟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对方能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说明已经调阅过内部资料，甚至可能动用了警卫系统权限。
“你二叔的事，我一直没查到底。”祁同伟顿了顿，
“当年他被调去矿区检查安全，回来路上出车祸。官方说是雨天路滑，可那天根本没下雨。”
祁天佑眼神一凝。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说法。
但他知道，祁同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陈年旧事。这是在表态，他也曾被赵家伤过。
“你现在手上那份名单，”祁同伟继续说，
“不只是提拔问题。这些人背后连着审批链、资金网，还有地方执法系统的暗桩。
光靠纪检流程压不住。”
祁天佑点头：“我知道。程序走不通，证据会被截。
就算报上去，也会变成‘存疑待查’，然后石沉大海。”
“所以我给你一条路。”祁同伟声音压低，“省公安系统里，我还有三个信得过的人。
一个是刑侦总队的老部下，
一个是边检站的负责人，
还有一个在交警指挥中心。他们不知道你在查什么，但他们听我的。”
祁天佑坐直身体。
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监控车辆轨迹、调取卡口照片、锁定人员出行路线、拦截销毁证据的运输车……
这些事，在体制内走流程要层层审批，等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但如果有执法系统的实权人物在暗处配合，二十四小时内就能拿到关键动向。
“你要什么条件？”祁天佑问。
“不谈条件。”祁同伟语气坚决，
“你是祁家人，高育良的学生，也是唯一敢往赵家心口捅刀的人。我不帮你，谁帮？”
祁天佑沉默几秒。
他知道祁同伟不是无私到愿意赌上仕途的人。但此刻，对方选择站在他这边，就已经足够。
“赵德汉二世最近动作频繁。”祁同伟说，
“他妻子名下的公司开始转移资产，有三笔大额资金流向境外信托。我已经让边检那边留意相关护照信息。”
祁天佑打开本地文档，快速记录关键词。
“高小凤那边呢？”他问。
“她昨晚见了赵瑞龙心腹。”祁同伟说，“地点在京州西郊一家私人会所。
门口没有登记，但停车场的摄像头拍到了车牌。我让人拷了备份。”
祁天佑立刻调出地图标记位置。
那个会所不在公开营业名录里，属于典型的“灰色场所”。能进出那里的人，要么有背景，要么交了保护费。
“你打算怎么收网？”祁同伟问。
“先断血。”祁天佑回答，“赵家靠项目审批赚钱，我就让他们批不了项目；
他们靠壳公司套补贴，我就让补贴发不下去；他们靠关系网遮风挡雨，我就一个个掀开盖子。”
祁同伟轻笑一声：“够狠。”
“不是我要狠。”祁天佑声音冷下来，“是他们逼出来的。
柳小叶父亲用命换来的名单，不能烂在我手里。郑归冒死拍下的矿难视频，不能只当内部通报处理。林华华送出去的U盘，也不能最后变成‘材料遗失’。”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你说得对。”祁同伟终于开口，“以前我觉得只要爬到位置上，就能改变规则。
现在看，有些人根本不想改规则，他们就想把规则变成杀人的刀。”
祁天佑盯着屏幕上的图谱，指尖划过一条资金流分支。
“我需要你做两件事。”他说，“第一，盯住赵瑞龙心腹的行踪。
他最近频繁接触地下钱庄，很可能在准备后路。第二，帮我查一个名字，李国强。”
“原国土副厅长？”祁同伟马上反应过来，“他案子早就结了，怎么又提他？”
“他是名单第一个。”祁天佑说，“表面因受贿落马，实际是替赵家背锅。
他的判决书里提到赃款去向模糊，但我查到其中一笔两千多万，最终流入赵瑞龙控股的地产项目。
如果我能证明这是定向输送，就能反推整个利益链条。”
祁同伟沉默片刻：“这事难办。李国强现在在监狱服刑，所有对外联络都被监控。
我去见他，会引起注意。”
“不用你亲自去。”祁天佑说，“找个信得过的狱警，带一部微型录音设备进去。
只要李国强肯开口，说出资金真实流向，就够了。”
“风险很大。”祁同伟提醒。
“我知道。”祁天佑声音没变，“但如果不动这一步，赵家永远有退路。他们会换人、换公司、换马甲，继续吸血。”
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
“好。”祁同伟终于答应，“我明天就安排人进监区。设备我会用药品包装夹带，安检过不去，但巡检不会细查。”
祁天佑记下时间节点。
“还有一件事。”他说，“孙连城那边已经开始推环保一票否决制试点。
赵家一定会反扑。他们可能制造群体事件，或者煽动工人闹事，把责任扣在我头上。”
“交给我。”祁同伟直接接下，“京州市局有我两个老部下，一个在治安支队，
一个在网安大队。
一旦发现异常聚集或网络煽动信息，立刻预警，提前控制。”
祁天佑松了口气。
这才是他最缺的东西。执行层面的快速反应能力。
他在政策端能设计机制，在纪检端能提供线索，但在基层执法环节，始终是短板。而现在，这个缺口被补上了。
“讲真，”祁同伟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你太激进，做事不留余地。
但现在看，有时候就得这么干。温水煮青蛙，最后死的是自己。”
祁天佑没笑，但眼神缓了些。
“我不是不怕。”他说，“我是知道，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赵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他们的人。
死的人太多了，如果我们再不出手，下一个就是郑归，是陈河，是孙连城。”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次，咱们兄弟联手。”
“嗯。”祁天佑应了一声。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祁同伟语气坚定，“只要能扳倒赵家，我在警界这条线，随你调用。
查人、盯车、控网、截证据，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配。”
祁天佑看着屏幕上仍未关闭的图谱界面，七个红框名字依旧醒目。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斗争不再是单打独斗。
他有了真正的同盟。
“明天早上六点。”他说，“我会发一份目标清单给你。
包括三个人的日常行程、两辆车的牌照信息，还有一个资金中转账户的开户行网点。”
“收到。”祁同伟答得干脆。
“别用公务系统传消息。”祁天佑提醒，“用民间通讯软件，账号由我指定。
每四十八小时更换一次。”
“明白。”
电话即将挂断前，祁同伟突然又开口：“天佑。”
“在。”
“小心赵瑞龙。他不止有钱，还有枪。
我听说他养了一批退伍兵，专门干脏活。你办公室楼下，最近有没有陌生车停靠？”
祁天佑眼神一冷。
他想起三天前，一辆黑色SUV曾在单位后门停留四十分钟，车牌被泥巴遮住。
当时他没在意，以为是访客。
“有。”他说。
“那就对了。”祁同伟声音更沉，“他们已经在盯你。下次出门，换条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