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澄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忘了。
大脑死机,彻底拒绝处理这条信息。
“……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飘。
“我说,我——答——应——了。”陈佳怡一字一顿,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周景澄愣了两秒,随即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陈佳怡,这种事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陈佳怡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开始掰着手指头理性分析,
“人家小同志态度多诚恳啊,说是第一次办活动,需要支持。我想着,分享经验,帮助年轻人树立正确的婚恋观,也算是传递正能量,功德一件。”
她抬眼,看向他,眼神那叫一个坦荡真诚,
“所以,真的,我答应了。”
周景澄死死盯着她的脸,想要找出哪怕一丝恶作剧的痕迹。
没有。
她竟然真的答应了?!
他特意给了工作手机号,那份公事公办的疏离感,不就是想委婉地暗示她拒绝吗?
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怎么会……
不懂?!!
完了。
他这回,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事情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并且正朝着一个让他无比窘迫的方向,一路狂奔。
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这已经不只是丢脸,这简直是一场公开针对他个人威信和政治形象的灾难性打击。
他已经能预见到自己未来一个月在单位食堂的盛况,
走到哪桌,哪桌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
如果说周景澄刚才还只是架在火上烤,现在感觉是直接被扔进了高压锅,底下还开着猛火。
陈佳怡看着他一脸震惊、二脸懵圈、三脸绝望的复杂表情,
心里却乐开了花,美滋滋的,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我在认真讨论工作的淡定模样。
她决定再添一把火,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哦,对了,你们单位那小伙子还特别强调,说我爱人,也就是您,周主任,要是能大驾光临,那就更完美了。说是能……”
她故意顿了顿,假装模仿着对方的语气,
“全方位、立体化地展示组织关怀的丰硕成果。”
全方位?
立体化?
周景澄倒吸一口凉气,感觉高压锅的阀门都被堵死了,他快要炸了!
这么展示下去,他就可以直接下台了!
他又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了,又像是破罐子破摔,决定坦白从宽。
声音都带上了一点自暴自弃的干涩,
“我助理小刘……就是上次座谈会那个00后,他来问我要你联系方式的时候,我本来想直接拿座谈会是匿名的理由给挡回去。”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但我想起在洗手间听到的那小子说的话……我知道,就算我不给,他肯定也会想办法去找其他领导协调。
他那个邀请你去现身说法的主意,确实……挺好,上面肯定会支持。”
他越说声音越低,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尴尬,
“到时候,直接点明是周景澄的爱人,就更……”他顿了顿,找了个委婉的词,
“被动了。”
所以,他才“主动”交出工作号,指望这冰冷的号码能替他传达“婉拒”的信号。
陈佳怡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他说完,才慢悠悠地“哦”了一声。
然后,她抓住了他话里另一个让她感兴趣的点,目光重新聚焦到他脸上,带着探究,
“所以,你在洗手间里,到底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周景澄:“!!!”
他恨不得穿越回几分钟前,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他可不敢跟陈佳怡讲在洗手间听到的那些“比他爸更像爹”、“拯救小仙女”的爆炸性言论,怕坦白后腹背受敌。
他抬手又蹭了蹭鼻尖,含糊其辞地想蒙混过关,
“没……没什么。就一些闲话。”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想要找回一点主动权,或者说,是尽快结束这场对他不利的对话,
“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就……好好准备一下吧。”
看着他这副慌不择路的样子,陈佳怡心里的恶作剧之魂燃烧到了顶点。
她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微微歪头,用那种只是随口问问的语气,抛出了最后的绝杀,
“哦,好啊。那……”
她拉长了尾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周主任,您呢?您去吗?”
她甚至还贴心地把手比成一个小话筒,递到他面前,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正好让您在全单位面前,展示您卓越的家庭领导力,对吧?”
周景澄:“……”
周景澄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
他去?!
他去那种地方?!
坐在台下,听着自己的妻子,向全单位的单身青年传经送宝,分享他们的婚姻心路历程?
然后接受全场那种“哦~~原来周主任私下里是这样的”的好奇目光洗礼?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算了......还是不要想的好。
“我不去。”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拒绝,声音都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一点。
拒绝完后,似乎觉得太生硬,他战术性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向天花板,努力挤出一个“我为你好”的表情,强行解释,
“我要是去了……你会紧张……怕影响你发挥。”
陈佳怡看着他明明自己慌得要死,却还要硬撑着说什么“怕你紧张”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紧张?
还是你周主任自己那张老脸没处搁了吧?嘴硬!
她没再戳穿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
“行吧,那你随意。我忙了一天,先去洗澡了。”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身后那个强装镇定的男人,走向了浴室。
周景澄独自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被她关上的浴室门,生无可恋地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似乎感觉自己不是坐在沙发上,
是蹲在一个由他亲手挖掘,并由陈佳怡浇了水泥加固的,
深不见底的世纪大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