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大院的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得能拧出水来。
省里来的考察团，从带队领导到随行专家，一个个正襟危坐，面前放着崭新的笔记本和没开封的钢笔。
李红英站在门边，手心里全是汗，比她自己上台做报告还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带队领导的耐心快要耗尽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来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身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下面是一条宽大的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快磨平了的塑料拖鞋。
他一边走，一边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眼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眼屎。
这副尊容，跟街边晒太阳的老头儿没任何区别。
可他，就是那个让省领导等了半天的“王顾问”。
王昊无视了满屋子石化的干部，径直走到主位旁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拖鞋“啪嗒”一声掉了一只，他也懒得去捡。
李红英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带队的老领导愣了半晌，反倒是先笑了，他推了推身边的副手。
“看见没，真人不露相啊。”
他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王顾问，久仰大名。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学习一下，你们‘懒人牌’能取得如此巨大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准备记录下每一个字。
王昊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没睡醒，他伸出四根手指。
“质量好，玩得开。”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没了？
就这八个字？
一个戴着厚底眼镜的经济学专家忍不住了，他扶了扶眼镜，开口追问：“王顾问，您能具体阐述一下吗？比如，在品牌管理和企业运营上，您有什么先进的经验可以分享？”
王昊总算来了点精神，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瘫在椅子里。
“管理经验？”
他想了想，然后一指门边快要急哭了的李红英，又指了指旁边负责记录的林晚晴。
“我的经验就是，能让手下干的，自己绝不动手。”
“你看，我这些个厂长、总管，一个个都比我能干。给她们足够的信任，也给她们犯错的空间，她们就能给你惊喜。”
王昊摊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呢，就负责躺着，看她们表演就行了。”
这番惊世骇俗的“懒人哲学”，让在场的所有干部和专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什么叫“领导带头，身先士卒”？
什么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到了这位爷这里，全成了屁话！
那个经济学专家显然无法接受这种理论，他涨红了脸，站了起来。
“王顾问！恕我直言，我无法苟同！您的营销方式，尤其是那个‘载猪冲锋’，虽然博取了眼球，但实在是太过粗俗，毫无文化内涵可言！一个成功的品牌，是需要文化底蕴来支撑的！”
专家的声音慷慨激昂，充满了知识分子的优越感。
王昊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了他一下，那副样子，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王昊白了他一眼。
“文化？”
“老百姓买自行车，是看你有没有文化，还是看你能不能多拉一袋粮食？是看你的广告词写得多漂亮，还是看它摔不摔得散架？”
王昊指着那个专家，一字一句地反问。
“我的自行车能载猪，你的文化能当饭吃吗？”
“噗——”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个专家的一张脸，瞬间从红色变成了酱紫色，嘴巴张了几下，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最后只能在众人的哄笑中，羞愤地坐了下去。
会议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李红英小心翼翼地邀请考察团去食堂用餐，王昊却已经站了起来，摆了摆手。
“不吃了，困了，我得回家补个觉。”
说完，他趿拉上那只掉了的拖鞋，在一屋子人复杂的注视下，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留下一个懒散的背影。
他一走，会议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然而，带队的老领导却猛地一拍桌子，双目放光！
“高人！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他激动地对身边的人分析起来：“你们看懂了吗？王顾问说的‘懒人哲学’，表面看是懒，实际上是什么？是‘无为而治’！是道家的最高境界！”
“‘能让手下干的，自己绝不动手’，这是充分授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给她们犯错的空间’，这是多么宽广的胸襟！是在鼓励创新！”
“至于他怼那个专家的话，更是振聋发聩！什么叫实事求是？什么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就是！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懂老百姓需要什么！”
老领导越说越兴奋，周围的干部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仔细一品，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那个被怼的专家，此刻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理论是不是脱离了实际。
省领导们聚在一起，对王昊的“懒人哲学”进行了深刻的讨论，越讨论越觉得高深莫测，越分析越觉得字字珠玑。
深夜，靠山屯，王昊的小院。
王昊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把苏婉搂在怀里。
苏婉的小脸贴在他的胸口，满眼都是小星星。
“昊哥，你今天在会上好威风呀，那个专家都被你说的没话了。”
王昊在她滑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懒洋洋地嘟囔。
“威风什么，就是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
他收紧了手臂，把香香软软的媳妇又往怀里带了带。
“还是抱着我媳妇睡觉最舒服。”
他不知道的是，通过这次“交流”，他不仅没有暴露自己的咸鱼本质，反而被省里塑造成了一个不拘一格、洞悉人性、深谙“无为而治”之道的商业奇才。
“王顾问”这个名字，和他的“懒人哲学”一起，开始在更高层级的圈子里，变得愈发神秘和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