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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许大茂在场,他真想站起来高喊一声袁老爷子威武!
其实一千斤对第三代杂交水稻来说并不算多,只能算勉强合格。
后世第三代种子曾创下单季九百公斤、双季一千七百公斤的惊人纪录,也就是三千四百斤。
与那相比,大王庄这一季只产一千斤的成绩,似乎有点不够看。
但各位得看种植条件——大王庄的田地没有化肥,没有专业农技照料,更不是试验良田。
能种出一千斤,已经非常了不起。
李进阳很知足。
这意味着,只要把他拿出的种子推广开来,整个种花家的粮食产量就能提高四到五倍。
李进阳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仿佛已经看到李先生或最可爱的人接见自己的场面。
这辈子,单凭这一件功劳,就稳了。
“行了,你别喝了,意思一下就好。你现在就回大王庄,从今天起到水稻收割,一步也不准离开田地。”
李进阳拿过许大茂的酒杯,认真叮嘱:“大茂,这事你可千万上心。咱哥俩的前程,可全都押在这上头了,你明白吧?”
许大茂当然明白。
他站起身来,“别担心,我明白事情的分量。那块地不光有我看着,我还请小虎哥从保卫科调了十几个人,日夜轮班看守,不会出问题的。”
“好,那就先这样,我回去了。”
“另外,我岳父那边还没有回音,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晚上。
二大妈在家里不停地收拾,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刘海忠不断朝窗外张望,生怕错过李进阳到来的那一刻。
只有刘光齐,一脸不情愿地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光齐,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床底下把你岳父送我的酒拿出来。”
“再去洗把脸,换身整齐的衣服,穿着背心像什么样子!”
刘海忠见他这副懒散模样,忍不住吼了一句。
虽然答应帮大儿子解决债务,但态度却好不起来。这几天要不是儿媳妇在,他早就动手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刘光齐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不情愿地说:“爸,要不要我穿中山装?”
“我真不明白,李进阳又没答应借钱,你至于这么讨好他吗?”
“要我说,这顿饭根本没必要吃。不借钱还请什么客?装模作样摆那么大架子,他是国家领导吗?”
刘海忠差点跳起来,指着刘光齐的鼻子骂道:“蠢货!你胡说八道什么?”
“进阳不是答应保住你的命了吗?你是不是嫌命长,急着找死?”
“欠那么多钱,要是没人管,你以为人家会放过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你爹捅这么大篓子,还有脸在这儿摆谱。”
“是不是嫌我没直接帮你还清债务,心里不痛快?有本事你自己出去把事摆平!你要能做到,你爹我还真高看你一眼!”
这番话毫不留情,把刘光齐的尊严撕得粉碎。
刘光齐的脸面被彻底碾碎,摔在地上反复践踏。
他被说得哑口无言,心头火起,却被身旁的陈玉婷一把拦住。
陈玉婷拽着刘光齐快步往屋里走,嘴里忙着解释:“爸您别动气,光齐绝不是那个意思,他心里感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那么想呢?”
“爸您消消气。光齐,快跟我进屋,我给你收拾收拾。”
她连拖带拉地把刘光齐弄进了房间。
一进屋,刘光齐重重坐在床边,闷头抽烟。“玉婷,你拉我做什么?老头子一点忙都帮不上,我们还在这儿哄他们开心干嘛?你伺候人还伺候上瘾了?”
“要我说,干脆直接回津门算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再想别的办法。”
“你别把李进阳的话当真。保我的命?他连我找谁借的钱都不知道,就敢说保我的命?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借的可是刀爷手下的钱。”
“刀爷是什么人物你心里清楚,在津门踩一脚,整个地界都得抖三抖。他李进阳拿什么保我?”
“他要是真想帮,就该帮我把钱凑齐。不然就算我进了牢里,估计也得被人给做了!没人能欠刀爷的账还全身而退。”
刘光齐烦躁得很,三口抽完一根烟,烟头都没扔,又抽出一根,就着烟蒂点燃。
说到底,他根本不信李进阳那套承诺。
账还不上还想活命?
简直是做梦。
他借的是津门刀爷手下放出的款。
刀爷是津门一带的传奇,早在蒋光头统治时期就已声名显赫,经营地下钱庄、典当行,开半掩门的娼馆,做得风生水起。
新国家成立后他低调不少,但依旧活得好好的,甚至比以前更滋润,老本行一样没丢。
这样的人,哪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不用想也知道他背后有人。
刘光齐根本瞧不上李进阳——京城一个小小副处长,在刀爷面前说话顶什么用?
他承诺保命,根本就是放屁。
陈玉婷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你傻不傻?这时候跟你爸较什么劲?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那个李进阳估计也不清楚你惹的是谁,不明白津门这边的情况,随口乱说罢了。你别当真就行,等咱们拿到你爹那两千块钱,马上就走。”
“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家这边的亲戚根本指望不上。”
刘光齐怔了怔,没料到媳妇打的是这个算盘。
他琢磨了一下,立刻点头认同。
也对,跟老头子吵来吵去有什么用?把钱弄到手才是正经事。
算了,就当是哄小孩玩吧。
他随即起身换衣服。
……
“进阳,快坐。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点儿,别嫌弃。”
“秋白,尝尝这个火烧。刘叔听说你喜欢吃火烧,特意让你大妈去给你买的。”
李进阳带着王秋白来到刘海忠家时,多少有些意外。
老刘这顿饭准备得挺用心。
大顺斋的烤火烧、烤肉宛的孜然羊肉、砂锅居的京味白肉、便宜坊的鸭子,还有几碟小凉菜。
这一桌菜先不说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肉票,光是要买齐,就得跑遍大半个四九城。
李进阳佯装不悦地说:“刘师傅,咱们自己人吃饭,不用这么客气。你这么搞,可就见外了。”
就这一句话,老刘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这钱花得值了。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和李进阳关系越来越远,差距越来越大,李进阳不带他一块儿“玩”了。
那可就真完了。
现在李进阳一句“自己人”,简直说到了他心坎上。
刘海忠把李进阳让到上座,笨拙地解释:“你是领导,吃过的好东西多,我怕你吃不惯粗粮,才去买的……坐、坐……”
王秋白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
刘海忠是真不会说话,哪有这么表达的?要是被外人听见,还以为李进阳脱离劳动群众了呢。
李进阳无奈,赶紧抬手打断他的奉承。
老刘这奉承话,一般人真听不下去,容易气出毛病。
“好了,快吃吧,菜要凉了。光齐人呢?”
“去屋里拿酒了……喏,这不就来了。光齐,快过来,进阳到了,你们俩赶紧打个招呼。”
“……十。”
刘光齐和陈玉婷都愣住了。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老爹也捧得太明显了吧?
他们可比李进阳大了十来岁,还要他们喊人?
琢磨了半天,刘光齐决定还是按职务称呼,以示尊重。
没办法。
按年纪算,李进阳本该喊他一声哥。
其实以前他没离开京城的时候,李进阳没少“光齐哥、光齐哥”地叫。
但如今,刘光齐可没脸在李进阳面前充大哥。
时代不同了。
咱们这儿向来是能者为先。
现在别说有求于李进阳,就凭人家是大处长,也不能张口喊人家老弟。
那叫心里没数。
“李处长来啦?快请坐,我们可一直等着您呢,总算盼到您这位大忙人了,咱们真是好些年没见了……”
“哈哈,谁让你那么早就去了津门?院里老邻居们想见你也见不着!”
“是我不对,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众人落座,客套几句,酒喝了几轮,菜也尝了几道。
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话题很快转到了正事上。
李进阳轻轻放下筷子,笑着问道:“光齐哥,听说你在外边遇到点麻烦?”
“具体什么情况?说说看。就算帮不上大忙,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这话当然是客气。
他既然来了,就是打定主意要帮一把,给老刘一个面子。
能伸手的,肯定不会只动动嘴。
“光齐,你快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刘赶紧催刘光齐把事情原原本本讲清楚。
大儿子今后怎么样,就看进阳能帮到什么程度了。
“……”
“唉,就是手头有点紧,稀里糊涂在外面欠了些账,寻思找亲戚朋友帮衬帮衬,熬过去就好了,别的也没什么……”
刘光齐心里一阵烦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好赌才被人下了套?
那显得多蠢?
太丢脸。
他是真不想细说,也不觉得说出来李进阳能帮上什么忙。
所以含糊几句,就想搪塞过去。
话里的意思就是:我缺钱,你要真想帮,就借点钱。
问再多也没用。
这话表面上客气,可里头的态度却透着不耐烦。
“……”
“……”
李进阳看着他,一时语塞。
不是,你跟我闹着玩呢?
用不着我,你爸费那么大劲找**干嘛?
你们有本事自己解决,真当我闲得慌,缺你家这顿饭?
见刘光齐这态度,李进阳也懒得再多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笑道:
“那就好,既然能解决,我就不多问了。”
“行,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吃饭了,你们慢慢用。我这阵子出差,也有段时间没见我媳妇了,正好和秋白一起散散步。”
“刘师傅,您甭送了,我们先走一步……”
王秋白懂事地跟着起身。
!!!
老天!
老刘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到了这一步。
他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先是一把拉住李进阳,接着一脚踹翻了刘光齐坐的凳子,把人踹倒在地。
怒骂道:“混账东西!都到这地步了你还瞒个屁?”
“你知不知道四九城有多少人想请动进阳帮忙?能从咱胡同一路排到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