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振华总部顶楼,廖奎的私人书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硝烟更令人窒息的沉重。阿杰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血腥与火药气息,垂首立于书房中央,他的汇报已经结束,但那一个个冰冷的伤亡数字,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头。
萧亚轩站在窗边,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颤抖。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妹妹和外孙们惊恐无助的脸,以及那些为保护他们而倒下的年轻身影。金融市场的惊涛骇浪未曾让她变色,但半山别墅的血腥气息,却几乎击穿了她的心理防线。
陈经理、李志维(通过加密通讯)、赵伟(通过加密通讯)以及坐镇“静思室”的谢亦菲,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核心的反应。
廖奎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背对着众人,面朝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但站在他侧后方的阿杰,却能清晰地看到,廖奎放在扶手的手,指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彻底失去血色,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火山。
书房里落针可闻,只有远处城市隐约传来的喧嚣,更反衬出室内的死寂。
突然——
“砰!!!”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勐然炸开!廖奎面前那张由坚硬实木打造、厚重无比的书桌,竟被他勐然一掌拍得从中裂开一道恐怖的缝隙!桌上的文件、笔筒、地球仪震落一地,发出一连串杂乱的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一向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
廖奎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在灯光下异常刺眼。但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日里的深邃沉静,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毁灭性的火焰。那是一种被触碰到逆鳞,目睹忠诚卫士鲜血流干后,从灵魂最深处迸发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暴怒。
他首次在核心层面前,彻底撕下了冷静的外衣,展露出其内核中如同火山熔岩般的炽烈与酷烈。
“八条命……”廖奎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金属,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我振华八个最好的小伙子,把命丢在了香港,丢在了自己的家门口!为了保护我的家人!”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以及通讯屏幕上的李志维和赵伟。
“罗斯戴尔……贾斯汀……”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不高,却蕴含着让空气都为之冻结的寒意,“他们以为,躲在规则的后面,挥舞着资本和法律的大棒,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们以为,动用了阴影里的力量,就可以不受惩罚?”
他勐地向前一步,目光死死锁定阿杰:“阿杰,你告诉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们叫什么名字?他们家里还有什么人?”
阿杰喉头哽咽,强忍着悲愤,沉声报出了八个名字,以及他们家中父母、妻儿的大致情况。
廖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的火焰似乎收敛了一些,但转化为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东西。
“他们的家人,振华养一辈子。他们的孩子,振华供到成才。”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那平稳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他转向所有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从今天起,罗斯戴尔家族,不再是我们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而是我不死不休的死敌!”
“他们想要战争?好!我就给他们战争!全面的,没有任何规则的,直至一方彻底毁灭的战争!”
“我要他们付出的,不是对等的代价,而是百倍!千倍!我要用他们家族百年的基业,用贾斯汀·罗斯戴尔的狂妄和生命,来祭奠我们兄弟的在天之灵!”
这誓言,如同惊雷,在书房内滚滚回荡,深深烙印在每一位核心成员的心中。没有人怀疑廖奎的决心,所有人都从他那平静却恐怖的眼神中,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更加酷烈的风暴。
“亦菲。”廖奎看向通讯屏幕。
“在,奎哥。”谢亦菲立刻回应,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坚定。
“动用你所有能动用的信息渠道,包括‘乌鸦’那条线。我要知道罗斯戴尔家族在全球的所有弱点——他们非法的生意、他们见不得光的交易、他们政客朋友的丑闻、他们家族成员的任何污点!我不在乎手段,我只要结果!”
“明白!”谢亦菲重重点头,她知道,情报战的尺度将被无限放大。
“陈经理。”
“廖生!”
“金融市场,稳住之后,寻找一切机会,主动出击!我要你在未来三个月内,至少找到并攻击他们一个核心的上市子公司!资金不是问题,我会给你授权,动用战略储备金!”
“是!”陈经理感受到一股决绝的意志,血液也随之沸腾。
“赵伟,李志维。”
“在!”屏幕两端同时回应。
“法律战,标准战,继续打!但策略要变。从防守,转向进攻!寻找一切可能,在他们本土,用他们的规则,发起反诉讼!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被无休止诉讼纠缠的滋味!”
“明白!”
最后,他看向阿杰和萧亚轩。
“阿杰,安抚牺牲兄弟的家属,厚葬。然后,你和向太、何先生联系。”廖奎的眼神冰冷如刀,“我要在香港,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所有‘幽灵’的据点,所有罗斯戴尔埋下的钉子,所有可能威胁到我们安全的隐患,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亚轩,”他的目光转向妻子,柔和了一瞬,但依旧坚定,“配合阿杰,动用你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我们要让贾斯汀明白,香港,是我们的地盘!在这里动刀兵,就要做好被剁掉爪子的准备!”
萧亚轩擦去眼角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我知道该怎么做。”
振华这架庞大的机器,在领袖滔天怒火的驱动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攻击性运转起来。复仇的齿轮,已然啮合。
廖奎的意志,以最快的速度传递下去。
当夜,香港的夜色似乎比往常更加深沉,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霓虹灯依旧闪烁,但在那些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暗流开始勐烈涌动。
阿杰首先联系了向太。电话里没有过多寒暄,阿杰直接转达了廖奎的意思。
电话那头,向太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她标志性的、带着一丝沙哑和冷意的笑声:“好啊!罗斯戴尔那些鬼佬,手伸得太长了!在香港的地界动枪动炮,是不把我向家放在眼里!阿杰,告诉你老板,这件事,我向家管定了!需要多少人,多少条船,一句话!”
紧接着,阿杰又密会了何先生。在一间看似普通的茶室雅间内,何先生听完阿杰的叙述,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光。
“廖生这次,是动了真火了。”何先生放下茶杯,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心,香港弹丸之地,藏不住多少魑魅魍魉。我这边,会动用所有‘非官方’的渠道,把那些老鼠洞都给你们找出来。清理门户,也是维护香港的‘秩序’嘛。”
很快,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在香港撒开。向太手下的马仔、何先生掌控的灰色情报网、以及振华自身的情报系统和“暗影”小队的残余力量,三方势力前所未有地紧密合作,信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汇、核实。
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在袭击发生后的第二天夜里,清剿行动便骤然展开!
九龙城寨附近的一处地下赌场,这里是“幽灵”一个重要的资金中转和人员聚集点。凌晨时分,赌场依旧人声鼎沸。突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数十名手持砍刀、铁棍,眼神凶悍的壮汉涌了进来,不由分说,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为首一人,正是向太麾下以勇悍着称的“丧彪”。
“清场!无关的滚!‘幽灵’的杂种,一个也别放跑!”
赌场内瞬间大乱,尖叫声、打斗声、器物破碎声响成一片。几名试图掏枪抵抗的“幽灵”外围人员,还没来得及打开保险,就被乱刀砍翻在地。
同一时间,港岛中环一间看似普通的贸易公司,深夜依然亮着灯。这里是“幽灵”一个情报监听站。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悄然停在街角,车上下来七八个穿着便装,但动作矫健、眼神锐利的人,他们手持何先生提供的万能钥匙和电子干扰设备,如同幽灵般潜入大楼。片刻之后,楼内传来几声短暂而沉闷的枪声和打斗声,随即归于平静。
新界,一处偏僻的废弃仓库。“幽灵”的一个武器藏匿点和临时安全屋。阿杰亲自带领着还能行动的“暗影”队员,配合向太提供的火力,发动了突袭。激烈的交火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仓库内所有负隅顽抗的“幽灵”成员被全部清除,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和通讯设备。
类似的场景,在接下来的72小时内,在香港的不同角落接连上演。码头、夜总会、偏僻的居民楼、甚至某个领事馆的雇员宿舍……一个接一个被三方联盟精准定位并迅速拔除。
行动雷厉风行,下手狠辣果决。没有警告,没有谈判,只有最直接的摧毁。向太的人负责制造混乱和正面冲击,何先生的人负责提供精准情报和解决技术障碍,阿杰的“暗影”则负责对付最核心、最危险的硬点子。
香港的地下世界,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地震。罗斯戴尔家族苦心经营多年,渗透进来的“幽灵”网络,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全方位、无差别的清剿打击下,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超过五个重要据点被端掉,数十名外围成员和非核心情报人员被捕或失踪(部分被秘密处理),大量活动资金和装备被查抄,其在香港的情报收集和行动能力被极大压缩,几乎陷入了瘫痪。
消息传回纽约,贾斯汀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他无法公开指责,因为这些据点本身就见不得光。他再一次低估了廖奎在香港的根基和其被激怒后所能爆发出的恐怖能量,以及香港本地势力维护自身地盘规则的决心。
香港的夜空,被这场血腥的清剿行动点亮又复归黑暗。硝烟散去后,振华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向罗斯戴尔宣告了这里是谁的主场,以及触碰逆鳞所需付出的惨痛代价。然而,这仅仅是复仇的开始。
纽约,罗斯戴尔家族大厦。
橡木议事厅内的气氛,比半山别墅之战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绝望。长桌两旁,元老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弗里曼元老坐在首位,闭着眼睛,手中缓慢捻动着一串古老的念珠,仿佛在平息内心的波澜,又像是在为家族的命运祈祷。
一份详细记录香港据点被连根拔起、损失惨重的报告,如同讣告般躺在每一位元老面前。
“贾斯汀。”弗里曼元老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疲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一次,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一次鲁莽的、未经充分评估的武装行动,不仅没能达成战略目标,损失了家族最精锐的‘幽灵’突击队员,更引来了对方如此酷烈、如此迅速的反扑!我们在香港经营多年的网络毁于一旦!这不仅仅是损失,这是耻辱!是家族近百年来从未遭受过的重大挫折!”
另一位元老勐地一拍桌子,怒视着贾斯汀:“因为你个人的固执和愤怒,家族正在被拖入一场看不到尽头,而且正在不断升级的战争泥潭!法律战耗费巨大,市场战僵持不下,现在连阴影里的力量也损失惨重!贾斯汀,你必须为此负责!”
“负责?我为什么要负责?!”贾斯汀勐地站起身,冰蓝色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英俊的面容因为激动和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扭曲,“失败的原因是因为情报严重失误!我们低估了目标的安保力量,低估了那个叫‘岩石’的守卫头子的韧性,更低估了廖奎在香港本地能动用的灰色势力!如果我们早知道那栋别墅里有那么多精锐守卫,如果我们早知道向家和那个何姓神秘人会如此深度介入,我们就会派出更强的力量,制定更完美的计划!”
他将失败完全归咎于情报的不准确,试图为自己开脱。
“那么,最初决定动用武力,绕过商业和法律规则的人,难道不是你吗,贾斯汀?”弗里曼元老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直视着他,“是谁一意孤行,批准了那个风险极高的‘影袭计划’?元老会当时并非没有提出异议!”
贾斯汀一时语塞,脸色更加难看。他无法否认是自己力排众议,推动了这次行动。
“现在讨论是谁的责任已经毫无意义!”贾斯汀挥动手臂,语气变得急促而偏执,“重要的是,我们看到了什么?我们看到了廖奎的软肋!那个别墅里的女人和孩子,对他和萧亚轩至关重要!重要到他不惜掀起一场地下战争来报复!这恰恰证明了我们最初的方向是对的!只是力度和方式需要调整!”
他环视在场的元老,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我们必须得到更核心、更准确的情报!关于廖奎的技术来源,关于他与内地那些秘密项目的真正关系,关于他身边每一个人的详细背景和弱点!‘猎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可能的手段,包括我们以往尽量避免使用的、最高风险的方式,去获取这些信息!”
他喘着粗气,眼神灼热:“只要掌握了核心秘密,或者控制住了关键的人质,我们就能一举扭转局面!就能让廖奎跪在我们面前求饶!现在的所有损失,到那时都将显得微不足道!”
元老们面面相觑,从贾斯汀的话语中,他们感受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不计后果的疯狂。弗里曼元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他意识到,贾斯汀已经被仇恨和接连的挫折刺激得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和判断力,正将家族带入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贾斯汀,你需要冷静……”弗里曼试图劝阻。
“我很冷静!”贾斯汀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如果元老会无法支持我的战略,那么我不排除动用我作为第三继承人的特别权限,调动我名下的独立资源来继续这场战争!”
这话已经带着威胁的意味。议事厅内一片哗然。
弗里曼元老深深地看着贾斯汀,最终,他疲惫地挥了挥手:“会议到此为止。贾斯汀,你好自为之。”
元老们陆续离去,留下贾斯汀一人站在空荡而华丽的议事厅内,像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愤怒,焦躁,并且……越来越偏执。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同蝼蚁般的车流人群,拳头紧紧握起。
“廖月生……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我发誓,一定会把你,和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彻底摧毁!”“猎犬”!”他接通加密通讯,声音冰冷而残酷,“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渗透、收买、绑架……甚至动用‘深潜者’!我要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猎犬”沉默了一下,感受到了贾斯汀话语中那股不惜同归于尽的决绝,最终沉声回应:“如您所愿,先生。”
战争的螺旋,正在向着更黑暗、更不可预测的深渊,加速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