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左手还缠着那根断了的血弦，手指发麻，整条胳膊像被火烧一样。他站在地宫尽头的废墟里，一动不动。面前飘着一架骨琴，正慢慢转动。一滴血从琴弦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抬起手，把血弦缠进腰上的铁链里，右手垂下。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小虎冲了进来。
药姑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一个破布包，脸色很白。小虎的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鼓起来，像是要炸开。
“陈哥！”小虎喘着气，“我……我难受，吃了药之后，整个人像着火了一样。”
陈默回头看了他一眼，马上觉得不对。小虎的眼睛已经开始变色，边缘泛红，呼吸很重，脚下的地面已经裂了几道缝——那是他跑进来时踩的。
药姑停下，声音有点抖：“狂血丹是用来激发力量的，不能连着吃。他身体里本来就有邪气，现在药力和邪气撞在一起，压不住了。”
陈默没说话，快步走过去，右手按在小虎胸口。
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他的手掌往上冲，像刀割一样。他皱了皱眉，立刻让体内的骨火顺着手臂冲进小虎的身体。
小虎一下子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低吼，双手狠狠抓地，指甲都裂了，渗出血来。他的脸迅速变红，皮肤下出现暗红色的纹路，从胸口一路爬到脸上。
“撑住。”陈默咬牙，加大骨火的输出。
可就在骨火进入的瞬间，小虎突然抬头，双眼一片赤红，一掌打向陈默胸口。
陈默侧身躲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小虎力气很大，差点挣脱。陈默抽出腰间的骨链，绕住他双臂，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不是失控。”陈默盯着他的眼睛，“是有人在控制你。”
他松开骨链，右手摸上自己眉心——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以前留下的。他用力一划，鲜血流出，顺着手指滴下。
然后，他用血点在小虎的额头上。
血光一闪，陈默的意识进到了小虎的脑海里。
眼前是一片红色的荒地，天是黑的，地上全是裂缝，黑烟从缝里冒出来。远处立着一座巨大的骨头图腾，由很多残骨堆成，肋骨外翻，头颅空洞，眼眶里燃着两团幽火。
那就是血罗刹的样子。
图腾脚下，跪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是小虎的意识。他抱着头，全身发抖。
每当下图腾震动一下，小虎的身体就抽搐一次，头顶的缝里还渗出血来。
陈默落在荒原上，指尖凝聚出骨火，变成一根长矛，直刺图腾的心脏。
图腾猛地转头，十二把虚幻的骨刃从肋间射出，横扫而来。陈默不退，迎着刀光冲上去，在最后一刻砍断三根肋骨。
骨火一下子变强。
断骨化作锁链，缠住图腾的手臂。陈默借力跳起，踩上它的肩膀，翻身到背后。
一道扭曲的符文出现在脊椎骨上，形状古怪，和血罗刹肋骨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记忆碎片闪过——
昏暗的石屋里，药姑站在炉子前，手里拿着一块血晶。一个黑袍人背对她站着，低声说：“第九号血罐，成功激活。”
画面一换，小虎躺在地上，头上被切开，血晶慢慢嵌进他的脑袋。
陈默收回手，意识回到现实。
现实中，小虎突然跳起来，右手高举，掌心凝聚一团血气漩涡，朝自己的头顶拍下去！
陈默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压上去。同时甩出骨链，缠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把那只手扯偏。
“砰！”
血气炸开，地面塌了一块。
小虎还在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叫声。陈默死死压着他，左手拉紧骨链，右手继续灌入骨火，顺着血纹往源头逼去。
小虎全身抽搐，脸上的红纹慢慢褪去，从脸退到脖子，最后停在锁骨处，不再蔓延。他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药姑踉跄着走过来，蹲下检查，手一直在抖：“他……挺过来了？”
陈默靠在墙边喘气，额头全是冷汗。他看了一眼小虎，又看向药姑。
“他不是病人。”他说，“他是武器。魔宗用狂血丹唤醒他体内的血罗刹念头，想让他在我身边自爆。”
药姑低下头，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陈默看着她：“你早就知道，对吧？那些药，不只是救人用的。”
药姑闭上眼，轻轻点头：“我知道他们在找‘血罐’。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种地步。我只是个炼药的人，药做好就被拿走，我从不过问用途。”
“第九号。”陈默重复了一遍，“还有多少个？”
“我不知道编号，但这几年，我见过至少八个孩子用了同样的药，后来全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
陈默沉默。
他低头看着小虎苍白的脸，少年嘴角还有血迹，呼吸很弱。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那一掌打下去，小虎的头肯定碎了。
他把小虎扶到墙边靠着，自己坐下调息。左臂还在疼，骨头还没长好，但他顾不上这些。眉心的骨纹有点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骨琴飘在他胸前，缓缓转动。
他知道，这东西现在真正属于他了。苏弦的残魂已融入他的领域，骨将之力也稳定下来。焚天骨狱不再是虚影，而是真实存在。
但代价太大。
他睁开眼，看向地宫顶部的裂缝，黑烟已经散了，只剩焦土和白骨。
外面的风吹进来，带着灰烬的味道。
药姑坐在小虎旁边，拿出一块布，轻轻擦他脸上的血。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他。
“他姐姐……还在城主府？”陈默问。
药姑点头：“被抓走三天了。他们用她逼小虎听话。可现在……他已经不是普通孩子了。”
“他是实验体。”陈默说，“但他们失败了。神念没能完全控制他，说明他自己撑住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药姑问。
陈默没回答。
他抬起右手，骨链从指间滑出，绕在手腕上。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骨火比以前更稳、更深。识海里，好像还有琴声回荡，像是苏弦最后的声音。
他还记得那滴血。
从琴弦上滑落，像是一种预兆。
他闭上眼，开始调息。骨火在体内流动，修复断裂的肋骨，压制左臂的麻木。小虎的情况暂时稳定，但血纹还在，印记没消失，随时可能再发作。
必须彻底清除那个符文。
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
药姑小声说：“如果要除掉印记，也许得找到当初种下它的人。或者……毁掉源头。”
“源头是血罗刹。”陈默睁眼，“但他已经被封进裂缝，只剩一颗头在外面。”
“可他的念头还能影响别人。”药姑说，“只要印记还在，他就没真正死。”
陈默站起来，走到小虎面前蹲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降了，呼吸也平稳了。
“等他醒来。”他说，“我会告诉他真相。”
药姑抬头看他：“你会让他去报仇吗？”
“不会。”陈默说，“我会让他活下去。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
他站直身子，看向地宫出口。外面天还没亮，远处有火光，散修城还在烧。
他没动。
骨琴飘在胸前，缓缓旋转。
眉心的骨纹闪了一下光。
这时，小虎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