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根本就没有机会拒绝，小方已将车子极快的开入行车道。油门直往底下踩，他将车子开得飞快。
几个红灯都是压着点冲过去，到医院，他也不和艾丽客气，推门下去，急匆匆的朝着里面走。
艾丽全可以趁着这个时候离开，鬼使神差的，她竟也跟着他往住院部方向走。
在电梯那端，早就有一个人在等着。小方过去，那人也迎上前，见到小方身后的艾丽，那人在艾丽脸上扫了一眼。
小方说道：“这位小姐和卫小姐是旧相识，我正好接到您的电话，顺势就把她带过来了。”
钱主任未说什么，领着小方往电梯里走。艾丽也跟了进去。
“情况有些危及，她不愿意让阿晋知道，我只能让你过来一趟。”
“为什么？”小方很不理解，“既然已经这样了，告诉阎总不是更好吗？她难道不知道，阎总一直都很惦记她，很担心她？”
艾丽听得有些糊涂，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位卫小姐，出了什么事？”
小方望了望钱主任，钱主任从前面光滑的电梯壁中与那折射出来的，他的目光对了一下。小方这才对艾丽说道：“卫小姐的身体状况不大好，钱主任的意思，要让她做一次大的手术。可是这手术，危险性比较大。”
艾丽问：“她是不愿意做手术吗？”
“她愿意。”小方说，“可是在此之前，她有件事情想要去办。钱主任不同意她出院，她很坚持。钱主任担心她出意外，只能让我过来劝一劝她。”
艾丽半垂着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他们所要去的楼层。钱主任率先走出去，小方跟在其后，艾丽有些晃神，落后了一步。她将小方一拽，把小方拦了一下来，在他身后以很低的声音问道：“你口中的卫小姐需要做什么手术？她生了什么病？今年多大？”
小方眼睛扫着前面的钱主任，顺势将艾丽的手一抓，边走，边半侧身低头，在她耳边回答她的问题。
末了，说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不是我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有道理。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闹得这样复杂。谁心里好受？谁心里都不好受。要不是见着她病怏怏的，我真有话要说。不吐不快！”
他咬紧着牙，用力将最后四个字说出来。
听到他口中的描述，艾丽心中已经笃定了。年纪不差，至于身体方面。小方虽然没有说明白，可按照他的描述，也与中毒的症状相差不离。说实话，她从未想过许念还能活着。就算当时她没有被溺死，只殷亚琛的毒，她也难熬到现在.....将死未死，在鬼门关前徘徊，她都已算是幸运的了。
“你不懂。很多事情，不是对错是非，该和不该能简单衡量的。至于男女之间的感情，更加复杂。”
小方听她说得悬乎，目光落在她身上定了定，眉头紧蹙着。他兀自说道：“总之，我是闹不明白。换做我是阎总，还等什么，一拍两散还好得多呢！”
艾丽哼了一声，走到他前面去。
走在前头的钱主任一直背后他们两个的交谈。见着艾丽过来，他视线在艾丽身上一定，半转过来，朝着小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小方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很不好。他赶上前，张张嘴，要和艾丽说什么，钱主任站住脚，立在病房门口。艾丽忽然回过来，将小方的手用力一握。
小方愣了一下，垂首，定定望着那握在自己手腕上，白皙得，似乎能看到细小血管的那只手。
钱主任将房门推开，走了进去。小方站着不动，人有些恍恍的。
艾丽抓着他的手越发紧，她转过来，自相见以来，未给过好脸色的面上，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
一个总在你面前表现得不屑与强硬的女人，突然有些微的示弱，都是显得珍贵且叫人感到心中触动的。更何况，小方还是一个从未有过感情经验，对于女人这一群体，属完全陌生的单纯男人。登时脑中越加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放些什么了。
艾丽道：“哎，你先进去吧，我要等一等。我要等一等。”她口中喃喃说着，把手一松，让到边上。
小方望着空了的那只手腕，心里也像少了点什么似的，空荡荡的。他无意识的走进去，病房里都是药水的味道，各种仪器的声音交织，登时给人一种极压抑、窒闷的感受。
病床上躺着的人，骨瘦如柴，他都有些不敢认，那个人，竟会是卫小鱼吗？
钱主任站在病床边上，望着那戴了呼吸机的人说：“我请了两个朋友过来，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交代他们去办。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把你的事情当做是自己的事情一样，竭尽所能，做到最好。”
病床上的人幽缓缓转过头来，偌大的呼吸机戴在她脸上，只剩下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前方。望着眼前的人，眼前的情景，小方被吓了一跳。
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总不愿意让阎晋过来见她，为什么她坚持拒绝阎晋。小方立在那里，心中感慨万千，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卫小鱼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越过小方，她的目光走到小方身后，那个缓慢迟迟走进病房里的人身上。
卫小鱼张了张嘴，从口型可以看到她喊了“艾丽姐”三个字。
艾丽走到病床跟前，长久未见，在未有准备之下的忽然会面而生的欢喜、激动，在见到她，于此时此景下的感慨、痛惜。
艾丽蹲了下来，将卫小鱼的手执在掌中，眸中已含了热泪。
钱主任视线在她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抬首，与小方一示意，两人便走了出去。
钱主任问小方：“那位女士，和卫小姐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的朋友？”
小方哪里知道？他不过在和艾丽的交谈之中，确认两人从前必定有些联系。这会也不知道怎样回钱主任好。就道：“这我不大清楚，不过听丽姐说起卫小姐来，口气十分熟稔。我听你在电话里的意思，卫小姐很固执。我想，以我和她的交情，叫我来劝说她别出院，这难度实在有点大，要是有一个她从前的朋友一道过来，也许事情还好办一些。就把人带过来了。”
钱主任点了点头，也没有深究。他又问：“阿晋近来还好？”
小方叹了一声：“怎么说呢？总觉得他像是少了点烟火气，叫人看着，怪怪的。”
钱主任说：“他答应下个礼拜到我这里来做一个手术，你提醒过他了？”
小方点头：“说过了。行程也已经空出来。阎总说过的话，总没有食言的时候，这一点，您放心。”
钱主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对他动手术这件事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只是担心他剑走偏锋，凡事做得太过了。”
他侧首往病房门一瞧：“叫他们两个这样固执下去，总不是一件好事。做下的承诺，不好违背。可要是这承诺付出的代价实在巨大，我就是丢了这张老脸，也要食言一回的了。”
小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钱主任已越过他，往前走了。
小方也不好进病房里去，一只手无意识刮道刚才艾丽握他手腕的那个位置，他有些傻愣愣的咧着嘴笑了笑。往旁，就近在走廊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什么都不做，只将一只手，握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
病房内，一时寂静悄悄。只听到呼吸机沉重的声音。
艾丽闭了下眼睛，将眼中那股温热压回去了一些，她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在病床边上坐下。
卫小鱼抬手要将呼吸机的面罩拿掉，艾丽见状，忙伸手，替她将面罩取下来。
“艾丽姐。”
艾丽点点头，将她欲抬起的手握到手心里，无声的哽咽。
“是我，是我。”艾丽张了张嘴，想要喊她一声，却不知道怎样称呼。只将两只眼睛紧紧的望着卫小鱼。
“你，你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吧？”
卫小鱼也说不上话，长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条鱼。她很努力的靠近艾丽，张嘴要说什么。
艾丽抬手在脸上抹了抹，身体伏在床上，凑到卫小鱼的嘴边上。
小鱼在她耳边很轻声的说了一句话，眼睛半阖着。不过几个字罢了，就像是要了她所有的力气。
艾丽握着她一只手不动，眸中含着光，定定看着气力不稳的卫小鱼。她说：“你自己都已经这个模样了，还要去管别人吗？”
小鱼睁开眼，眸中流露出恳求。
艾丽无奈：“我就算是答应了你，又能帮到什么？你也是知道阎总的个性，要我去和他谈什么，我哪里有这样的资格？”
艾丽没法和卫小鱼说自己才刚从阎晋那里，替苏瑰红求情，却遭阎晋撵了出来。阴差阳错，倒和她有了见面的机会。
小鱼被她握着的手在她手掌心里动了动，艾丽手掌心里多了个名字。
艾丽蹙眉，怀疑的问：“能不能行？”
小鱼缓缓摇头，很显然，自己也不确定。
艾丽叹了一声：“不管怎样，我先去寻他试试看。到时候再过来，告诉你消息。”
卫小鱼感激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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