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扇灰色金属门时,苏璃佯装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趔趄”,手推车猛地朝旁边歪了一下!
“哐当!”
最顶上一个白色塑料箱被甩了下来,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盖子被震开了一条缝,里面淡蓝色的粘稠液体汩汩地涌了出来,迅速在地面蔓延开一小滩,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微带甜腥的化学气味。
“哎呀!”林柚惊呼一声,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无措,立刻手忙脚乱地蹲下去,试图把箱子扶正,盖好盖子,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滑…滑了一下…”
两个安保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眉头紧锁,满脸不耐烦。
“废物!连个车都推不好!”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走过来,靴子踩在流淌的蓝色液体边缘,溅起几滴,“赶紧弄干净!这玩意儿贵着呢!”
“是、是…”林柚唯唯诺诺地应着,手忙脚乱地试图堵住箱子的裂缝,淡蓝色的液体沾满了她的手套和袖口,冰凉滑腻。她低着头,眼神却像最精密的雷达,飞快地扫过那扇灰色金属门旁边的控制面板。没有物理锁孔,只有一块光滑的黑色区域,旁边嵌着一个不起眼的、微微内凹的圆形镜头——虹膜扫描仪。
果然是瞳孔认证!和她之前通过老K入侵疗养院外围安保系统截获的片段信息一致。通往真正核心的闸门,只认特定的“眼睛”。
就在两个安保的注意力都被地上那摊昂贵的“营养液”和她笨拙的补救动作吸引时,林柚的左手,借着蹲伏身体的掩护,极其隐蔽地在她那件宽大的、沾着油污的帮工外套内侧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薄片。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捻起它,动作轻微得如同呼吸。
下一秒,她假装被地上流淌的液体滑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左手看似慌乱地撑向地面以保持平衡。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几乎被她的惊呼和安保的斥责声完全掩盖。那个微小的金属薄片,如同被风吹落的尘埃,悄无声息地粘附在了距离虹膜扫描仪下方不到二十厘米的、冰冷的金属门框缝隙里。薄片表面伪装成金属锈蚀的纹理,完美地融入了环境。这是老K的杰作之一——“瞳影”干扰器,能在极近距离内,向特定的光学扫描设备发射极其微弱的、模拟生物电信号的干扰脉冲。
“磨蹭什么!快点!”另一个安保也走了过来,用靴子不耐烦地踢了踢地上的箱子。
林柚“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漏的箱子勉强合上,费力地搬回推车,然后掏出腰间挂着的、同样脏兮兮的抹布,开始擦拭地上的蓝色液体。她擦得异常“卖力”,身体几乎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挪动着,嘴里还在不停地道歉,声音带着哭腔。她的“痴呆”表演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动作笨拙得令人发指,擦拭的范围也毫无效率可言,把那摊液体越抹越开。
两个安保抱着胳膊,一脸嫌恶地看着她在地上磨蹭,嘴里骂骂咧咧,显然觉得跟这种“智障”较劲有失身份。其中一个甚至掏出通讯器,背过身去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报告这个小意外。
林柚的“清洁”工作,缓慢而坚定地,把她自己挪到了距离那扇灰色金属门和门框上的虹膜扫描仪更近的位置。她甚至能感觉到金属门散发出的、恒温系统维持下的冰冷气息。粘在门框缝隙里的“瞳影”干扰器,像一个无声的猎手,静静蛰伏。
终于,地上的蓝色液体被她用那块脏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蹭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大片模糊的、散发着怪味的水渍。
“滚吧滚吧!剩下的箱子赶紧送消毒室去!再出岔子,老子让你滚蛋!”安保厌恶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
林柚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费力地推起那辆歪歪扭扭的平板车,咯噔咯噔地继续往b区消毒室挪去。直到转过走廊拐角,彻底脱离那两个安保的视线范围,她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憋在胸腔里的浊气。
第一步,成了。干扰器就位。
***
接下来的几天,林柚扮演着一个最不起眼、最“无害”的厨房帮工。她勤恳地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碟,笨拙地削着仿佛永远也削不完的土豆皮,被厨子呼来喝去也只会迟钝地点头。她的活动范围基本被限制在厨房、仓库和那条通往冷库、消毒室的冰冷走廊。
她像一只最耐心的蜘蛛,在有限的蛛丝上,小心翼翼地编织着信息网。
切菜时,她竖起耳朵捕捉厨师和配菜工们闲聊的碎片。那些抱怨食堂采购、八卦哪个护士又换了男朋友、吐槽疗养院最近安保检查越来越频繁的废话里,偶尔会夹杂着一点有用的信息:“…听说b3区又加装设备了,吵得底下值班的老李睡不着…”、“…新来的那个‘小天使’可真安静,跟个瓷娃娃似的,就住在顶层特护区…”、“…消毒室那边气味这两天更冲了,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搬运物资时,她那双被泪水(主要是洋葱熏的)和疲惫掩盖的眼睛,会不动声色地扫过走廊里推过的医疗仪器车,记下上面陌生的设备型号;留意那些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研究员胸前门禁卡的级别颜色;默数着安保巡逻换岗的时间和路线规律。
她甚至利用一次清理厨房后面小型垃圾转运站的机会,在一个被丢弃的、印着城市之光Logo的破损包装盒夹层里,发现了几张皱巴巴的、被撕碎的流程单。碎片上残留着模糊的字迹:“…脑波同步率阈值校准…”、“…δ波诱导强化…”、“…受体稳定性监测周期…”。这些零星的词汇像黑暗中的磷火,拼凑出地下实验室正在进行的、针对朵朵大脑的可怕实验轮廓——他们在用技术强行“灌溉”和“塑造”她的大脑,试图将她变成一个更完美的、更听话的“微笑天使”系统代言人。
所有收集到的碎片信息,都在夜深人静时,通过她藏在老旧助听器(伪装成耳背)里的微型加密发射器,以极短的突发脉冲信号,发送给疗养院外的周默和老K。周默负责整合分析,构建更完整的实验室结构和安保体系图;老K则根据这些情报,疯狂地调整和优化着那个粘在门框上的“瞳影”干扰器的参数,并准备着后续可能需要的破解工具。
时机在一点点成熟。
这天下午,林柚又被指派去冷库区搬运一批“特需品”。当她推着空车再次经过那条熟悉的、通往货运电梯的走廊时,心脏猛地一跳。
变化!
那扇厚重的灰色金属门前,两个安保依旧像铁塔般站着,但旁边多了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身材瘦削,气质斯文,正背对着林柚的方向,微微俯身,似乎在查看门上的虹膜扫描控制面板。他胸前挂着一个纯黑色的门禁卡,边缘镶嵌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纹路——这是林柚这几天观察到的最高权限级别!
男人似乎在调试或者检查设备。他对着扫描仪的位置操作了几下,然后直起身,对旁边的安保低声交代了几句。安保恭敬地点头。男人说完,便转身,朝着与林柚相反的方向,迈着平稳而略显刻板的步伐离开了。
就是现在!林柚的神经瞬间绷紧。最高权限者刚刚操作过扫描仪!这通常意味着设备处于某种短暂的“后操作状态”或“待机状态”,是系统防御可能存在的、转瞬即逝的薄弱窗口!而且,他刚刚离开,短时间内返回的可能性较低。这是“瞳影”干扰器启动的最佳时机!
林柚推着车,依旧保持着那种拖沓的步伐,但大脑运转速度飙升到了极致。她需要立刻、马上制造一个能让她靠近扫描仪的“意外”!而且必须快!那个金丝眼镜男人随时可能回头!
距离金属门还有十几米。她的目光像探针一样扫过地面、墙壁、推车…寻找一切可利用的元素。推车轱辘…地上有没有凸起或凹陷…墙壁有没有松动的东西…时间在飞逝,每一秒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推车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卡着一小片从厨房带出来的、边缘锐利的碎蛋壳!大概是之前运送鸡蛋箱时掉落的。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林柚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推车的方向,同时脚下“一个不稳”,身体猛地朝推车方向踉跄了一下!她的手“慌乱”地扶住推车边缘,但整个身体的重量似乎都压了上去。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右脚脚尖极其隐蔽而精准地,狠狠踢向那块卡在推车底部的碎蛋壳!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碎蛋壳被精准地踢进了推车左侧前轮的车轴缝隙里!
几乎就在同时,当林柚的身体重量压下、推车向前移动的瞬间——
“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剧烈摩擦的刺耳噪音猛地爆发出来!那块坚硬的碎蛋壳死死卡在了车轮轴承里,让整个左前轮瞬间锁死!而右轮还在惯性作用下转动!
平板推车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拽了一把,车身以左前轮为轴心,毫无预兆地、猛烈地朝左侧甩尾横扫!
“啊!”林柚发出一声短促而真实的惊呼(这次不用装了),整个人被巨大的甩力带得失去了平衡,狠狠朝着左侧——也就是那扇灰色金属门和两名安保所在的方向——摔了过去!
推车上的几个空塑料筐也被巨大的离心力甩飞出来,劈头盖脸地砸向那两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的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