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萱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她只是抬了抬眼皮，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哼。”
一股无形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那道黑影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这股力量硬生生震飞出去，重重砸回阵法中央。
白雨萱金色的龙瞳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
若不是顾忌这个脆弱的世界，无法承受她全力一击的天道法则，这只蝼蚁，早在开口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就是现在！
慕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将体内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灌入上弦月之中。
“嗡——”
神剑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圣洁白光，无数道凌厉的剑气在阵法中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将怨女彻底笼罩。
“不——！我诅咒你们！我诅咒……”
怨女发出最后不甘的嘶吼。
她的身体，在无穷无尽的剑气绞杀下，开始寸寸崩解，化作一丝丝黑色的烟雾，不断消散。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轻。
直到最后，连同最后一丝残魂，也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魂飞魄散。
随着怨女的彻底消亡，笼罩在圣京城上空数日的血色妖月，悄然散去。
沉甸甸的黑云分崩离析，清冷的月光重新洒落大地。
灭世之劫，终结了。
广场上，所有人都虚脱般地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
……
另一个世界。
医院的病床上，一个面容憔悴的青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叫浮舟。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面是他刚刚写完的《圣京妖闻录》的大结局。
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原来，捉妖的故事，还可以有这样的结局。
他心中郁结多年的执念，终于了了。
也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那股常年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的病痛，竟然奇迹般地开始消退。
医生冲进病房，看着仪器上飞速恢复正常的各项指标，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场跨越了世界的机缘，是白雨萱送给他的礼物。
感谢他，创造了这个世界。
劫后余生的圣京城，在清冷的月光下，有了一种不真实的宁静。
钦天监的广场上，众人或坐或躺，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完全涌上心头，先被巨大的疲惫所淹没。
凌妙妙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想家了。
一只手递过来一张符纸，那符纸材质特殊，似玉非玉，上面用金色的朱砂勾勒着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纹路。
“拿着。”
凌妙妙抬头，看到白雨萱平静的脸。
“这是……？”
“跨界符。”白雨萱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可以送你回家。”
凌妙妙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抓着符纸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回家。
多么诱人的两个字。
可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慕瑶。
慕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你要走了吗？”慕瑶的声音有些沙哑。
凌妙妙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
慕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
“这张符，是双向的。”白雨萱的声音再次响起。“想回来的时候，注入灵力，就可以定位到这个世界。”
凌妙妙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白雨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怎么，还想赖在这里蹭饭？”
凌妙妙破涕为笑，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谢谢你，雨萱。”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曾拼尽全力想要逃离，此刻却万分不舍的世界。
“我……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她用力捏碎了手中的符纸。
金光乍现，将她整个人包裹。
光芒散去时，原地已经空无一人。
……
柳拂衣走到慕瑶身边。
他身上那件象征着钦天监身份的繁复官袍，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破损不堪，此刻更显得狼狈。
两人沉默地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柳拂衣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慕瑶。”
“嗯。”
“等……等圣京城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柳拂衣的语速有些快，像是怕一停顿，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我想……我想向白家提亲。”
慕瑶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还是个不祥之人。”柳拂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卑。“我师父说我命格孤绝，克亲克友。我配不上你。”
“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我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想保护你，想……和你共度余生。”
他说完，便死死地闭上了嘴，紧张地等待着审判。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柳拂衣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慕瑶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泪流满面。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最终交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客栈房间。
慕声正在擦拭上弦月。
他擦得很仔细，动作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白雨萱就坐在桌边，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她喜欢看慕声做任何事。
无论是之前那个病弱苍白，却依旧固执地守在她身边的少年，还是现在这个力量强大，气息内敛的男人。
她都喜欢。
慕声擦完了剑，将上弦月收回鞘中，走到了她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做得极其自然，没有半分迟疑。
白雨萱挑了挑眉。
“做什么？”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戒指。
那戒指的样式很奇特，戒身是用一种不知名的银色金属打造，上面流动着月华一般的光辉。
戒指上，散发着白雨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雨萱姐姐。”
慕声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了阴郁和死气的眸子，此刻清澈明亮，里面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我曾经一无所有，生命是偷来的，力量是借来的。”
“是你，给了我新生。”
“是你，让我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他的声音很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的命，我的力量，我的未来，全都是你的。”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只能把我自己，完完整整地，再还给你。”
他举起那枚戒指，递到她面前。
“你……愿意收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