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摔朱朝海那下挺利落，跟谁学的？”
“我爸。”戚礼说，“他说女孩子一定要能保护自己，所以从小教我防身术。”
“这么厉害，”秦明序笑得放肆，“那你还抱着我哭。”
“……”戚礼耳朵烧起来，抬起眼，“我吓到了不行吗，又不是我想哭的，我就是……忍不住。”
她一到情绪激动的时候眼泪就哗哗掉，这间接导致了戚礼的温和性子，她一般不和别人起争执，永远都是轻声细语地解决问题，不然万一吵起架没说两句她先哭得稀碎，太跌份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经常会在兴爵呢。”戚礼问他。
秦明序一时没回答，伸手拿走她面前一块挖了两口的千层，“这个不吃了吧？”
“昂。”她下意识答，结果就看见他拿叉子戳了两下送进嘴里，没两口就吃完了。
戚礼眨了眨眼，“你真的很喜欢吃甜品啊。”她每样尝两口就腻了，但这桌子上大部分都是他消灭的。
“有谁会不爱吃甜的吗？”秦明序反问。
戚礼又递了一盘红丝绒蛋糕，秦明序战斗力依旧。她看着他，突然问：“你是不是不想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秦明序手一顿，抬眼看她。
“为什么不想回答，你也知道那是不好的地方吧。”戚礼下意识想把胳膊放在桌上，结果硌到了青紫的部分，她因疼痛皱紧眉头，这让她显得严肃，“明知道不好为什么还要去？”
她更不想接受的是，秦明序待在那里，会对里面的一切都不知情吗？那些穿着艳丽的男男女女，那个对他哭的女孩，他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她还没忘，期中考试前夕，有一个女声一大清早接起了他的电话。
秦明序喝了口果汁，哼笑了声：“想知道吗？”
“因为我一开始没处可去啊，我只是想找个能安静睡觉的地方。”其实他并不清楚这些过往为什么对着戚礼就这么容易说出口，他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戚礼的下一问已经砸了过来：“什么叫没处可去？”
回答了一个第二个问题就会容易很多。
“我没有家。”他说。
戚礼的手指无措地弯曲了一下，他注意到了。
“什么……什么意思？”她理解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但“没有家”是什么意思。
秦明序已经很少对着戚礼露出这种嘲弄的笑容了，但他此刻正是这样的笑。戚礼怎么可能懂呢，她一看就是最完整、最有爱的家庭里培养出的孩子，永远有源源不断的底气，爱自己，也不吝于爱别人。
但爱对秦明序是个很稀缺的东西，他像贪婪的海绵，只会吸纳和掠夺，从不吐露。所以戚礼会吸引他的目光，真的再正常不过。
“你不是知道吗，我在秦家是个什么位置。有个当孙子的职位空缺，我就顶上了，我只要做好一个孙子该做的，除此之外，你觉得他们会管我吗？”
“半路被领回去的后果就是，两边都不想要我。”他语气很平静地说出口，随手一扔，叉子掉在盘中。
他很爱吃这样漂亮的小玩意儿，没有任何人知道，甜得腻人又有什么要紧，他的前十六年足够稀释了。
“可是，”戚礼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奔驰车还等在那儿，她小声说，“不是有人来接你吗，应该也是有人关心你的吧。”戚礼迫切希望他肯定，不然她会因为自己提起这个话题而愧疚死的。
“怕我把事闹大了，过来控制局面的而已。这次他们来的这么快，应该一早就知道我在兴爵，闹出事了才知道关，可见多看重平时交上去的钱。”
戚礼瞳孔扩大，定定地看着他。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向她打开，只不过这里污浊遍布、血汗成河。
秦明序不再玩手里的叉子，抬眼注视她，半晌笑了：“什么眼神啊小猫，是可怜我还是可怜谁？”怎么像个不识疾苦的菩萨初见人世惨状似的，满脸悯然不忍。
戚礼动作很快地低下头，“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很震惊。”秦明序应该不会愿意别人可怜他的，所以即使戚礼心中确有几分难过也矢口否认。
她没想到，秦明序并不会因为她的怜惜而愤怒，她因为那些话而在此时展露出来的心软他另有用途。
没一会儿，戚礼又抬起头来，抿了抿唇才说：“你又叫我小猫。”
她耳朵尖红红，脸上一派严肃地纠正：“我不是小猫。”
秦明序挑着嘴角看她，听她讲。
“我是一个遇到危险会极力反抗的人，我不喜欢别人弱化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小猫是弱化？”
“难道不是吗？”戚礼反问，又说，“你可能觉得我从包厢里跑出来的反抗很可笑，但我拎起了啤酒瓶，也可以把一个坏蛋打得脑袋开花。”
“我不是小猫，我的拳头很硬，巴掌也很有力，女生的拒绝和反抗，绝不是软绵绵的。”
身后的玻璃透出暗淡的雨幕，在秦明序看来，那画面安静又喧嚣。她坐在那儿，眼睛通透，脊背挺直，额头还青一块儿，像惨败的战士，用一种很不能说服人的狼狈姿态证明她的强大。秦明序该笑的，但他确确实实被什么击中了，以至于他晚了几秒钟才笑出来。
秦明序轻而易举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难道你不喜欢小猫吗？”
根本不是小动物的原因，戚礼觉得自己和秦明序说话经常牛头不对马嘴，她永远说不通他，无奈地低下头，“这是两码事，我……”
“可我喜欢。”
戚礼愣了一下，抬眼直直看着他。
秦明序盯着她眼睛笑，“我不喜欢猫，但有人和猫很像，所以小猫很可爱。”
说的……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无法理解人类说话的语言了，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猫，只会盯着眼前的少年发怔。
“但我刚发现，小猫可能不止可爱。”秦明序的肩膀往前移动，明明还隔着桌子，戚礼仍是感受到压迫感，不自觉绷紧身体往后躲了下，搁在桌上的手僵在那儿，过电一样的酥麻。
这是……什么氛围？她有点害怕，想逃，不敢听他之后的话。
秦明序却没再说了，他一味盯着她瞧，突然笑了：“怎么办，戚礼，心跳很快，你要不要过来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