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暂时安全后,孟时序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真的没有受伤?”
苏婉宁摇了摇头,想要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却不小心牵动了右手的伤口,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这个细微的声音让他瞬间绷紧了身体。他一步上前,不容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当看到虎口处那道伤口时,他的脸色骤然阴沉。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他的声音里压着怒火,动作却异常轻柔。熟练地从自己作战服的急救包里取出消毒纱布,小心地为她清理着伤口。
苏婉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见识到了这位营长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营长,刚才那一跳一荡,真是空降兵敌后渗透的典范。”
“闭嘴。”
他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
“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
孟时序仔细包扎好她手上的伤,动作专业利落,却在系最后一个结时微微停顿。
“还有其他地方疼吗?”
他的目光扫过她全身,带着不容敷衍的审视。
苏婉宁摇了摇头。
“没有了,我可是战士,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容易受伤!”
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反而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直视她的眼睛:
“苏婉宁,谁准你把安全锁让出去的?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苏婉宁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怔住,他话中的严厉让她心头一涩,却仍认真迎上他的视线:
“当时情况紧急,我怎么可能看着陈静掉下去?我是她们的排长,保护她们是我的职责!”
“职责?”
孟时序猛地松开她的手,像是被这个词刺痛。
“职责,职责,很好……你知不知道刚才......”
他的话戛然而止,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最后干脆背过身去,肩膀紧绷,周身上下每一个线条都写满了:“我很生气”。
看着他这副难得外露情绪的模样,苏婉宁心里的那点委屈忽然就散了,她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营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难得的柔软。
“谢谢你救了我。俗话说的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保证,以后绝对是你手底下最听话的兵,绝不拖后腿,您指哪儿就打哪儿!”
孟时序猛地回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别人遇到这种事都想的是“以身相许”,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变成了“当好兵”?还“指哪打哪”,他孟时序又不是土匪。
行,苏婉宁,你真行!
他索性不再说话,沉默地环顾四周,打量起地形。
暴雨毫无停歇之意,所幸最凶猛的洪峰已然过去,他们容身之地暂时安全了。然而举目四望,来时路早已消失不见,浑浊的洪水隔绝了对岸,将两人困作孤岛。
“检查装备,清点物资。”
孟时序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比平日更为低沉。
“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然后……绕路返回。”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跟紧我,苏排长。这条路,我们得一起走了。”
苏婉宁望着他被雨水冲刷的侧脸,那棱角在灰暗天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点了点头。
“是,营长。”
风雨未歇,前路茫茫。
两人沿湿滑的山脊向上,最终在半山腰找到一处向内凹陷的岩壁,虽不宽敞,但足以遮挡风雨。
“就在这里建立临时避险点。”
孟时序卸下厚重的战术背包,声音在雨声中依然清晰。
苏婉宁刚放下背囊,一件尚带体温的作训服便已披上肩头,将她整个人裹紧。孟时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容置疑:
“先顾好人。”
他随即放下作战背包,取出一个密封严实的防水袋,动作不紧不慢,自有一股沉稳的节奏。
袋内,压缩饼干、净水药片、急救包,乃至一卷求生绳和一只防水手电,都整齐地摆放着。
物资虽不多,但每样都归置得井然有序,处处透露着主人的严谨作风。
孟时序默默地将一块压缩饼干递给苏婉宁,随即开始用净水药片处理刚收集的雨水。
“先补充体力。”
他的话简洁明了。
“营长,您这背包……”
苏婉宁注意到他取物的顺序和摆放依然井井有条。
“突击队标准应急配置。”
他头也不抬,声音平静。
“任何时候,做好准备总没错。”
苏婉宁小口吃着饼干,冰凉的食物落入胃里,渐渐化开一丝暖意。她注视着孟时序熟练的动作。
滤掉杂质,估算剂量,静置沉淀……
每个步骤都沉稳精确。
她忽然觉得,作为营长的孟时序像一本读不完的书:训练场上他是严苛的指挥官,洪水来时是不顾一切的救援者,此刻又成了最可靠的同伴。
他展现出的冷静与周全,在此刻的风雨声中,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与昔日那个不知所谓的“孟纨绔”简直判若两人。
孟时序处理完手头的事,目光落在她蜷起的右手上,被泥水浸透的纱布边缘已经泛黄,伤口急需重新处理。
“手给我。”
他朝她摊开掌心,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
苏婉宁忙把手藏到身后:
“真的不用,一点小伤,刚才已经处理过了……”
孟时序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她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她迟疑片刻,终于慢慢把手递了过去。
他稳稳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也不容她挣脱。
打开急救包,取出碘伏棉签和纱布,他的动作就像指挥训练时一样精准利落。当碘伏触到伤口时,苏婉宁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
孟时序的动作微微一顿。
随后,他低下头,凑近她的伤口,轻轻吹了口气。
微凉的气息拂过火辣辣的伤处,带来一阵意外的舒缓。
苏婉宁整个人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低垂的眉眼。
此刻他专注的神情,既不像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指挥官,也不像当年那个锁住车门不让她下去、非要“负责”的孟纨绔。
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不同面。
她还是更喜欢,他如今的这一面,“宗之潇洒美少年,宛如玉树临风前。”
察觉到她的目光,孟时序没有抬头,但手上清理伤口的动作明显又轻柔了几分。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辨不出真假的责备:
“现在知道疼了?把锁扣让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这话听着像训斥,可配合着他此刻小心翼翼的动作,反倒更像是一种……
变相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