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元荒原
不知过了多久,元从昏迷中幽幽转醒。
剧痛依旧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从后背被剥离神骨的伤口处蔓延至全身。比剧痛更刺骨的,是体内那前所未有的空虚。曾经如江河般奔腾不息的元力,此刻已干涸得如同龟裂的土地,只余下些许微弱的气丝在残破的经脉中游移,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他发现自己被随意丢弃在一片赤褐色的大地上。放眼望去,天地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骨骸,零星散布,地面是坚硬的、毫无生机的砂砾,只有一些枯槁扭曲、不知名的荆棘顽强地从石缝中探出,证明着此地尚存一丝微渺的生机。
这里,就是葬元荒原,元族流放罪民的绝地。
冰冷的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枯败的气息,元气稀薄到几乎无法感知,对于习惯了元族圣地那元气如雨环境的圣子来说,此地无异于一座无形的牢笼,时时刻刻都在挤压着他残存的生机。
他挣扎着,试图坐起,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晕厥。他低头,看到自己破烂衣衫下,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那块温润玉佩,正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这抹熟悉的暖意,成了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慰藉,也点燃了他眼底最后一丝倔强的火焰。
“不能死在这里……”他咬着牙,指甲深深抠入身下的砂砾中,“我若死了,母亲的屈辱,我的冤屈,还有元无绝那得意的嘴脸……都将成为定局!”
他必须活下去。
用尽全身力气,他?匐着,向不远处一块巨大的、能够稍微遮蔽风沙的岩石爬去。每移动一寸,伤口都在砂砾上摩擦,带来钻心的疼痛,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痕。
终于,他挪到了巨石之下,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泥污从额头滚落。
休息了片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审视自身的状况。
修为,几乎归零。神骨,已被剥夺。身体,重创虚弱。圣子的荣耀与地位,烟消云散。
前所未有的绝境。
但他能成为元族圣子,靠的从来不仅仅是天赋神骨。他的意志,他的悟性,他对元气的理解与运用,早已超越了同龄人。
“神骨虽失,但我的意识,我的感悟还在。”他闭上双眼,尝试着按照元族最基础的《引气诀》,引导那稀薄得可怜的天地元气。
过程艰难得令人绝望。往日里如臂指使的元气,此刻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壁垒,难以捕捉,即便勉强引入体内一丝,也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在残破的经脉中留存,更别提滋养伤体了。
“果然……葬元荒原,名不虚传。”他苦涩地笑了笑,却没有放弃,依旧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如同精卫填海,愚公移山。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荒原的夜晚,寒冷刺骨,狂风呼啸,卷起砂石,如同鬼哭。
饥渴感开始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胃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那些枯槁的荆棘。他认得这种植物,名为“噬元棘”,其汁液含有微弱的毒素,能侵蚀元气,对修炼者而言是剧毒,但在此刻,或许能用来果腹,吊住性命。
他艰难地折断一根荆棘,挤出几滴浑浊苦涩的汁液,滴入口中。一股带着麻痹感的微弱能量流入喉咙,虽然引得体内残存的元力一阵紊乱,但确实缓解了一丝饥渴。
他靠着巨石,蜷缩起身体,抵御着寒风。仰望夜空,这里没有元族圣地的繁星璀璨,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在浓厚的阴云间隙中,散发着冷漠微弱的光。
孤独、痛苦、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夜色中的潮水,不断试图将他吞噬。
但他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母亲最后的叮嘱与温暖的怀抱,还有她那句充满愧疚的“元元,母亲无能无法帮你,孩子你受苦了”……
这思念与恨意交织,成了支撑他在这绝境中不肯熄灭的心火。
“你们以为将我打入深渊,便能永绝后患?”他对着无尽的黑暗,低声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殊不知,真金需经火炼。失去了圣子的光环又如何?”
“葬元荒原……你们认为的绝地,或许,正是我重铸自身的熔炉!”
他不再试图引导那稀薄的天地元气,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如同一个最精细的工匠,开始梳理那些因神骨剥离而彻底紊乱、近乎崩坏的经脉。这个过程比引气更加痛苦,如同在废墟上重建家园,每一次意识的触碰,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入最深处,几乎与外界隔绝时,他胸口的玉佩似乎与他残存的意念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妙的共鸣,散发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润波动。与此同时,他恍惚间感到,那夜空之上,最遥远、最黯淡的一颗星辰,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