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空间内,空气凝若实质。外界,血狱的杀戮领域如潮水侵蚀,玄衍子的阵法符文似活蛇钻入虚空,药尘散人的无形毒瘴悄然弥漫。死亡的阴影如浓墨般晕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陈一凡的目光掠过玄镜映照出的外界景象,尤其在三位气息滔天的供奉身上停留片刻,心中已如明镜般透彻。硬拼,胜算渺茫;固守,待大阵布成便是瓮中之鳖。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手中那柄夏皇昔日所赠的华丽长剑——定寰剑上。剑身流光溢彩,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惨烈气息。那三段如同诅咒般的剑诀,再度浮现在脑海,尤其是第二剑——“噬血”!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混杂着深入骨髓的痛楚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那是今世东海终局之战,面对彼岸组织催生出的恐怖“神胎”,他为守护身后众人、重创神胎,被迫动用的禁忌之力!那一剑,燃尽了他的精血,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威力,成功斩断神胎一臂,却也让他根基尽毁,寿元锐减,陷入了之后漫长的濒死与逃亡……可以说,他的重伤垂死,与强行施展“噬血”有着直接关联!
吞灵——灵力尽失,任人宰割。 噬血——(已体验)根基受损,寿命大减,痛彻魂髓! 燃魂——魂飞魄散,真灵永逝!
每一剑的代价,都刻骨铭心!尤其是“噬血”带来的那种生命本源被点燃、被抽空的空虚与撕裂般的剧痛,是他刚刚经历不久、尚未完全愈合的创伤!这是夏皇赐予的“恩赏”,亦是嵌入骨髓的枷锁,是只能在最后关头、与敌偕亡的最终手段!
陈一凡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剑身,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决绝,更有对那噬血之苦的本能抗拒与深沉阴影。为了守护身后需要他庇护的人,若真到了那一步,他……或许不得不再次品尝那绝望的滋味,甚至……动用那最终的……
但他立刻压下了这股悸动。他还有古镜,还有三颗已然镶嵌、力量初步复苏的宝石(六合星核-稳固,半月隐核-隐匿\/虚幻,虚空星核-空间),还有这群生死与共的同伴!未至真正山穷水尽,他绝不轻言牺牲!
“墨渊,石统领!”陈一凡声音低沉却清晰,强行将注意力拉回现实,“阵法完成尚需时间,他们三人并非铁板一块。血狱主杀,玄衍子主困,药尘主毒。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他迅速下达指令:“待我出去吸引注意,你们听我信号,集中全力,突袭玄衍子!务必打断他布阵!铁山,血狼,你二人负责正面牵制,不必硬拼,缠住即可!花魅,净尘,护住云裳和古镜,提防药尘的毒!”
“司主,你一人出去太危险!”墨渊急道。他深知陈一凡在东海动用第二剑后的惨状,生怕他被逼至绝境重蹈覆辙。
“放心,我自有分寸。”陈一凡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噬血的痛苦记忆强行封印,将古镜郑重交给云裳,“保护好你姐姐。”
云裳含泪接过古镜,紧紧抱在怀里,她能感觉到镜中姐姐的魂息因外界的杀机而微微震颤。
下一刻,陈一凡手握定寰剑,心念微动,操控“虚空星核”,在镜像空间壁垒上悄然开启一道细微难察的缝隙,身影如鬼魅般闪出!
(外界)
就在陈一凡现身的刹那——
“找到你了!”血狱那双暗红色的瞳孔瞬间锁定,血腥领域如怒潮般汹涌压来! “哼,果然藏头露尾!”玄衍子冷哼一声,布阵的速度骤然提升! 药尘散人嘿嘿低笑,袖袍轻抖,一股无色无味的毒烟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陈一凡刚一现身,便感如山压力临身,周身冰蓝色心元自动护体,与那血腥领域激烈碰撞,发出滋滋异响。他毫不犹豫,将“虚空星核”的空间之力加持己身,身形如电,不与血狱硬撼,而是游走周旋,同时挥动定寰剑,道道凌厉的冰蓝剑气斩向正在布阵的玄衍子!
“雕虫小技!”玄衍子身前罗盘光芒一闪,光盾浮现,轻易挡住剑气。但他布阵的动作,确实因此迟滞了半分。
“小子,你的对手是老夫!”血狱身影一晃,如瞬移般欺近,一只干瘦却蕴含恐怖力量的手掌,带着浓郁的血腥死寂之气,直抓陈一凡面门!这一抓,仿佛要将他连皮带魂一同捏碎!
陈一凡瞳孔骤缩,心核疯狂运转,冰系心元与“六合星核”的稳固之力交融,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冰晶壁垒!
“咔嚓!咔嚓!” 冰晶壁垒在血狱掌下接连破碎!实力的差距,判若云泥!
千钧一发之际,陈一凡眼中寒光乍现,一直隐而不发的“半月隐核”之力骤然发动!身影瞬间变得虚幻,仿佛融入了周遭光线,血狱那必杀一爪,竟穿透“虚影”,落了个空!
“嗯?幻术?”血狱微微一怔,暗红瞳孔掠过一丝讶异。
而陈一凡的真身,已借助这瞬息隐匿,出现在玄衍子侧后方,定寰剑爆发出璀璨光华,不再是试探,而是凝聚了全身七成心元的倾力一击!剑光过处,空间泛起涟漪!
“玄衍子小心!”药尘散人急忙提醒,同时撒出一把碧绿粉末,化作毒蟒扑向陈一凡。
玄衍子亦感背后凌厉杀机,不得不暂停布阵,罗盘翻转,一道扭曲空间的屏障挡在身后。
轰! 剑光与空间屏障狠狠碰撞,能量激荡,气浪翻涌!
就是此刻! “动手!”陈一凡厉喝传音!
早已蓄势待发的墨渊、石金刚、铁山、血狼等人,瞬间自镜像空间中杀出!如神兵天降,目标明确——直指玄衍子!
墨渊的算计,石金刚的刚猛,铁山的狂暴,血狼的狠辣,配合无间,攻势如狂风暴雨,瞬间将措手不及的玄衍子淹没!他布设一半的“九幽锁空大阵”符文,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剧烈闪烁,变得岌岌可危!
“混账!”血狱勃然大怒,没想到陈一凡竟敢声东击西,还藏有伏兵!周身血腥领域猛然扩张,欲将墨渊等人一并笼罩。
陈一凡岂容他得逞?“虚空星核”光芒再闪,一道空间扭曲之力强行干扰了领域扩张,同时他挺身再上,定寰剑直指血狱,虽明知不敌,却以攻代守,死死缠住这个最危险的敌人!
药尘散人欲以毒援手,却被花魅的魅影身法和净尘的纯净佛光死死挡住,玄镜则在远处以镜光干扰其施毒。
战场瞬间陷入混乱激战!陈一凡一方凭借出其不意与默契配合,暂时抵住了三名顶尖供奉的锋芒!
(远处,山巅之上)
一袭白衣的毓萍,静静立于云端,超然尘外。她纯净的眼眸淡漠俯瞰下方激战,看着陈一凡在绝境中挣扎、指挥、奋战,看着他手中那柄蕴含惨烈剑意的定寰剑,尤其感受到他身上那尚未痊愈的、因施展“噬血”而留下的生命本源伤痕。
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着粗布麻衣、脸蒙黑布,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星空眼眸的中年男子。他气息全无,仿佛与周围山石融为一体。
“确定不去帮他们?”毓萍空灵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情绪,“那个用血狱法则的小家伙,手段虽糙,本质不差。另外两个,一个玩阵法,一个玩虫子(毒),也挺有意思。他们撑不了多久。尤其是陈一凡,旧伤未能全愈,再强行动用那燃命剑诀,怕是真的油尽灯枯。”
蒙面大叔双手抱胸,声音低沉平静,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帮?为何要帮?路是他自己选的,劫是他必须度的。温室之花,经不起风雨。唯有生死挣扎,于绝境明悟,方能真正打破枷锁,照见本心。这,才是他的道。至于那剑……是他心中之魔,亦是他的缘。看他此次,是再陷魔障,还是能借此斩破迷惘。”
他的目光似穿透空间,落在陈一凡手中定寰剑上,微微摇头:“夏明(夏皇)那小子,倒是送了件好‘礼物’……只是,不知他这次,有无魄力做出不同的选择。”
毓萍不再言语,只是静观。她看到陈一凡为掩护同伴,硬承血狱一记血煞掌,嘴角溢血,身形踉跄;看到墨渊拼着受伤,一剑刺穿玄衍子罗盘核心,让未成形的锁空大阵彻底崩解;看到铁山和血狼浑身浴血,却依旧死命缠住暴怒的血狱……
她也看到,陈一凡在又一次被血狱震飞后,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噬血剑诀带来的痛苦记忆与生命流逝的恐惧如潮冲击着他的意志。眼神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定寰剑,那目光深处,是权衡,是决绝,更有一丝……对身后镜像空间中那面古镜、那道魂影的无限眷恋,以及一丝对再次堕入燃烧生命痛苦的深深忌惮。
他在挣扎,是否要再次动用那禁忌剑式!动用之后,还能如上次般侥幸存活吗?
蒙面大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看着吧,萍儿。”他轻声道,“抉择的时刻,将至。是再次依赖这饮鸩止渴之力,还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山风凛冽,拂不动两人衣袂。他们如同亘古存在的观者,静观这场关乎生死、道心与抉择的棋局。
而下方的战场,已至最惨烈的时刻。阵法被破,玄衍子受创,药尘被牵制,但主攻的血狱,依旧占据绝对上风!陈一凡等人的防线,摇摇欲坠!血狱似乎也失了耐心,周身血光冲霄,准备施展绝杀!
陈一凡抹去嘴角鲜血,感受着体内因旧伤牵动传来的阵阵虚弱与刺痛,看着步步紧逼、杀意如实质的血狱,又回首望了一眼那隐匿的镜像空间入口。
他的手指,死死扣紧定寰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那惨烈的剑诀,如同魔咒,在心底疯狂回响。
吞灵?噬血(再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还是……最终的燃魂?
【第25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