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师是去送公道的。
亲手把所有人都送下去，在下面凑齐一桌，慢慢聊公道。
徐四的脸彻底白了，他从后视镜里，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后座的李道然。
那位爷，依旧稳如泰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徐三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尽可能地平稳。
“现场……除了那些，还有别的发现吗？”
“没……没了！干净！干净得吓人！”
联络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除了尸体和雨水，什么都没留下！太快了！从我们收到录音到推测事发，前后……前后可能不到三分钟！”
“三分钟啊三哥！”
“那帮人，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就没了！”
“这……这不是打架，这是天谴啊！！”
徐三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里，再次陷入一片带着血腥味的死寂。
“咳。”
张楚岚干咳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徐三。
“三哥……那……那现在怎么办？公司……不管吗？”
“管？”
徐四发出一声干涩的冷笑，他从烂掉的烟盒里，费力地抽出半根变形的烟，塞进嘴里。
“怎么管？”
“派谁去管？”
“你去拦着老天师，跟他说张大爷，杀人犯法，请您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张楚岚被这句话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谁敢去？
谁又能去？
那不是普通的异人，那是凭一己之力，就代表着整个异人界战力顶峰的老怪物。
徐三疲惫地揉着发痛的眉心，声音沙哑得像是磨砂纸。
“等消息，先看着，等总部的命令。”
“看着？”
张楚岚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一点。
“就这么看着老天师杀下去？全性那帮人是该死，可……可这么下去，整个异人界非得乱套不可！”
“乱套？”
徐四把那根没点燃的烟在嘴里狠狠嚼了嚼，
像是要嚼碎自己的恐惧，然后吐出几个字。
“早他妈乱套了！”
“从田老死在龙虎山的那一刻起，这天，就已经塌了。”
“现在，不过是老天师一个人，想把这塌下来的天，再给捅个更大的窟窿。”
他说着，又一次，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向李道然。
这位前辈之前还云淡风轻地说，“天，塌不下来”。
可眼下这动静，怎么看都像是天崩地裂的前兆啊！
就在这时。
一只手忽然凑到张楚岚耳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张楚岚。”
“啊？宝儿姐，咋了？”
冯宝宝指了指徐三刚刚挂断的手机，大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好奇。
“那个金光咒和雷，是啥子东西喃？”
“听起来，比过年的炮仗还响哦。”
张楚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炮仗？
那是能把十几个异人高手，在三分钟内，轰成一地“零件”的神仙手段！
他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只能含糊其辞地应付。
“呃……差……差不多吧，就是个头比较大的炮仗。”
“哦。”
冯宝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用同样认真的语气问。
“那我们啥时候去吃烤鸭子？”
“俺饿了。”
张楚岚：“……”
徐四：“……”
徐三：“……”
这天都快塌成筛子了，你居然还心心念念着那只没吃上的烤鸭！
三人的心情在这一刻复杂到了极点。
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又觉得……这压抑到极点的气氛里，似乎只有这样，才对劲。
也只有宝儿姐，才能在这种时候，还固执地保持着如此纯粹的念头。
车里的气氛，被这句“俺饿了”奇妙地冲淡了一丝。
“嗡……嗡……”
徐三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次不是电话，而是公司内部渠道，接二连三发来的最高优先级加密信息。
徐三划开屏幕，脸色一变再变。
“华北分部那边传来紧急情报，他们有个秘密据点，负责看管魂灯的妖人……疯了。”
“魂灯？”张楚岚好奇地追问。
“就是跟命绑定的邪门玩意儿，”徐四替他解释道，“全性那些有点名号的家伙，都会留一盏。灯在人在，灯灭人亡。”
徐三盯着屏幕，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气。
“就在刚才，代表江南片区的那一排，十几盏魂灯……”
“在同一时间，啪的一下。”
“全灭了。”
张楚岚觉得后脖颈子一阵发凉。
同一时间，齐齐熄灭。
他脑子里瞬间有了清晰的画面。
那根本不是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精准的，无法抗拒的……清除。
车，终于在拥堵的车流中，缓缓向前挪动。
可车内的气氛，却再次凝重如铁。
张楚岚坐立不安，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受不了了。
他猛地转过头，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了后座的李道然。
“前……前辈。”
他的声音干涩，发紧。
李道然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如万古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何事？”
“这……老天师这事儿……”
张楚岚死死咬着牙，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您……您真的不管吗？”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您不是说，天塌不下来吗？！”
他问完这句话，心脏就开始擂鼓般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徐三和徐四也同时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连车速都下意识地放慢了。
他们也想知道。
这位真正的神仙，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道然的目光从张楚岚那张涨红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徐三和徐四，最后，望向了窗外漆黑的夜空。
他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为何要管？”
“啊？”
张楚岚彻底愣住了。
李道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车内每一个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他们的灵魂上。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他不是在泄愤。”
“他是在替天行道。”
“这，本就是他张之维道途上的一场劫数。”
“也是……这方天地，一场迟来的自我清扫。”
话音落下。
车内，鸦雀无声。
张楚岚、徐三、徐四，三个人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替天行道？
自我清扫？
他们这些天来，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又是开会又是戒严，又是恐惧又是担忧。
结果在这位前辈的眼中，这……只是天地规律的一次正常运转？
格局。
这就是神仙的格局吗？